第六章 芯片溯源
南海的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掠过“山东舰”锃亮的甲板。海浪一层叠一层地拍打着舰体，发出沉稳的轰鸣，像是远古巨兽的低吟，又像是在为这场刚刚落幕的战斗低声吟唱。甲板上，几名穿着藏蓝色作训服的水兵正弯腰清理着残留的弹壳和碎片，阳光洒在他们黝黑的脸庞上，映出汗水滑落的痕迹。沈听澜站在舰桥舷窗前，望着海平面上渐渐淡去的硝烟，那硝烟像一缕缕灰色的轻纱，被海风慢慢吹散。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外壳，那外壳被海风浸得微凉，却抵不过他掌心的热度。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芯片攻防战，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在他心底烫下了深深的印记——没有炮火轰鸣，没有血肉横飞，却关乎一艘航母的生死，关乎整片海域的安危。
“沈舰，三亚那边传来消息，周老他们在无人机残骸里，发现了新的线索。”陈夏快步走过来，手里攥着一份加密文件，脚步带起的风，卷着淡淡的咖啡味。她眼下的青黑更重了，像是晕开的浓墨，眼白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显然又是一个通宵未眠。她将文件递过去，指尖因为熬夜而微微发颤，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去，“是芯片的核心封装代码，和三年前土耳其‘爱国者’事件里的，有百分之九十七的重合度。”
沈听澜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面，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文件上的字符密密麻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蚂蚁，爬满了每一页纸。他的目光落在落款处——一串隐晦的实验室编号，瞳孔骤然收缩，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将纸页攥出了一道深深的折痕。“猎户座”，又是他们。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扎在国防科技工作者的心头，三年来，从未被拔去。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还真是死缠烂打。”
“周老说，这种封装技术，需要极高的精密加工能力，纳米级的刻蚀精度，误差不能超过0.01微米。”陈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全球范围内，能做到的代工厂不超过五家。而这批芯片的晶圆，有且只有一个来源——台积电南京厂。”
沈听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台积电南京厂，那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高端芯片代工厂之一，坐落在长江之畔，厂区里的那台EUV光刻机，是花了大价钱引进的宝贝，平日里看得比眼珠子还重。那里承担着不少军民融合项目的加工任务，生产线上的每一片晶圆，都牵动着国防工业的神经。“查，给我彻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像淬了冰的钢刀，“查这批芯片的订单流向，查所有接触过这批晶圆的技术人员，查每一个环节，从原材料进厂到成品出厂，一个都不能漏！哪怕是一只苍蝇，也要给我查清楚它什么时候飞进的车间！”
“已经在查了。”陈夏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U盘，插在战术终端上，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串乱码，“但有个坏消息，台积电南京厂的核心数据库，昨天凌晨被人攻击过。对方用的是军用级别的病毒，绕过了三层防火墙，部分生产数据被篡改，还有一些关键文件，直接被永久删除了。手法很专业，一看就是老手。”
沈听澜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胸腔里涌起一股寒意。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刻意抹除痕迹，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渗透。他转过身，望着窗外辽阔的南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钻，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通知总参，请求对台积电南京厂实施一级管控。”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封锁所有出入口，暂停一切对外业务，厂区内所有人员，只进不出！另外，让周老那边，把代码样本传过来，我们这边的技术组也同步分析，双管齐下！”
“是！”陈夏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快步走向控制台，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阵急促的鼓点。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台积电南京厂，早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厂区门口，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笔直站立，黑色的作战靴踩在光洁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的脸上涂着深绿色的油彩，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人，手指紧扣着扳机，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大门，此刻只开了一道狭窄的缝，进出的车辆都要经过三道严格的检查——车牌核验、底盘扫描、人员身份比对，缺一不可。厂区内，原本井然有序的生产线已经停工，光刻机停止了运转，洁净的车间里，只剩下应急灯发出的冷光，惨白的光线映在冰冷的机器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穿着白色无尘服的技术人员们，脸色凝重地聚在会议室里，每个人的手里都攥着一份文件，却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会议室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人。他叫李维，是国家安全部门的特派员，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袖口扣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褶皱。他的头发很短，根根直立，像钢针一般，眼神深邃，带着常年从事情报工作的锐利和沉稳。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在敲打每个人的心跳。“各位，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会议室里的沉寂，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有人在我们的芯片里埋了雷，试图扼住我们国防科技的喉咙，试图让我们的战舰变成海上的活靶子，让我们的战士白白牺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看到了他们脸上的震惊、愤怒和不甘。他抬手按下投影仪的开关，屏幕上瞬间出现了那段熟悉的暗门代码，一行行晦涩的字符，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黑色的背景上蜿蜒爬行。“这段代码，出现在了南海战场的无人机芯片里，也出现在了三年前土耳其‘爱国者’导弹失控事件的芯片里。”李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沉重的意味，“而它的载体，就是你们这里生产的晶圆。”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声响；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还有人低声议论着，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叫林辰，是晶圆加工车间的技术主管，刚满三十岁，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眼神却格外坚定。他指着屏幕上的代码，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脸颊涨得通红，“我们的生产流程是严格保密的！每一个环节都有24小时监控，每一片晶圆都有独一无二的溯源码，从光刻到封装，全程记录在案！不可能让这种代码流入芯片！”
“我知道你们的流程很严格。”李维的目光落在林辰身上，语气缓和了一些。他能理解这些技术人员的心情，他们像守护自己孩子一样守护着每一片晶圆，如今发现孩子被人动了手脚，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他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面上，“但对方是‘猎户座’，是美军军工复合体的御用黑客团队。他们的手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高明，他们的渗透，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隐蔽。”
他抬手，切换了投影仪的画面。屏幕上出现了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有些模糊，显然是从车间的监控摄像头里调取的，还带着些许噪点。录像里，一个穿着白色无尘服的身影，在凌晨三点的车间里，鬼鬼祟祟地操作着光刻机。那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却能看到他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飞快地敲击着，动作熟练得惊人，仿佛对这台机器了如指掌。“这个人，是谁？”李维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声惊雷，炸响在会议室里。
技术人员们纷纷凑上前，伸长了脖子，盯着屏幕上的身影，眉头紧锁。他们的目光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逡巡，一个个名字在嘴里打转，却又不敢轻易说出口。
“是……是张教授的助手，王浩。”一个老工程师迟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痛心和惋惜。他叫张启明，是南京厂的技术总工，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此刻，那些皱纹拧成了一团，满是痛心疾首的神情，“他上个月刚入职，平时话不多，做事挺勤快的，还主动申请加班……我怎么也想不到……”
“王浩？”林辰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不可能！他昨天还跟我讨论晶圆的封装工艺，说要攻克纳米级刻蚀的难题，说要为国产芯片做点贡献……他还说，他的爷爷是抗美援朝的老兵，最恨的就是外国势力欺负我们……”
李维的脸色愈发冷峻，他看着林辰，语气沉重得像一块铅：“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助手。他的真实身份，是‘猎户座’实验室的外围成员，代号‘夜莺’。他的爷爷，他的履历，全都是伪造的。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从入职的第一天起，就是。”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特工走了进来，步伐稳健，神情严肃。他们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整齐的声响。两人的手里押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正是王浩。此刻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任何人，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王浩的声音颤抖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们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我爸妈在国外旅游，被他们控制了……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就杀了他们……我没办法……”
李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利，为了家人安危，背叛了国家，背叛了信仰。他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浩，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浩的心上：“你知道你这是叛国吗？你知道你的行为，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损失吗？那些装着你加工的芯片的武器，可能会在战场上失控，可能会让我们的战士白白牺牲！到时候，你对得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先烈吗？对得起你那伪造的‘抗美援朝老兵爷爷’吗？”
王浩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混着汗水，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的嘴里，反复念叨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张启明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痛得无以复加，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王浩刚来的时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手里捧着厚厚的技术资料，缠着他问关于光刻机的操作技巧，一聊就是几个小时。他想起王浩在车间里熬夜加班，为了攻克一个技术难题，三天三夜没合眼，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他想起王浩说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造出属于中国的高端芯片，让中国的武器，不再受制于人。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伪装，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坚定。
“李特派员，”张启明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抬起头，眼底闪烁着不屈的光芒，“现在该怎么办？这批芯片已经流向了很多地方，军工企业、科研院所……我们不能让更多的暗门，危害国家的安全。我们技术部，愿意全力配合调查！”
李维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的代码上，眼神锐利如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桌上，U盘上印着一个小小的国徽。“解铃还须系铃人。‘猎户座’的代码虽然高明，但也不是无懈可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周老那边已经在逆向破解了，这是他们初步分析的结果。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提供这批芯片的所有生产数据，包括原材料的批次、光刻机的参数、封装的流程……找出代码的漏洞，找出它的触发机制。”
“我们一定配合！”林辰率先站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就算是通宵达旦，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我们也要把这个漏洞找出来！绝不让国家的利益，再受一丝一毫的损失！”
“对！我们一定配合！”“豁出命也不怕！”其他技术人员也纷纷附和，声音里充满了决心和愤怒。他们的脸上，褪去了震惊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怒，一种为国分忧的担当。
李维看着这群满腔热血的技术人员，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这场芯片溯源之战，注定不会轻松。对手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黑客团队，拥有最先进的技术，最充足的资金。但他更知道，这群中国人，这群怀揣着芯片梦想的中国人，绝不会轻易认输。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硅谷，“猎户座”实验室里，一片灯火通明。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霓虹灯闪烁，映照着玻璃幕墙，将实验室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炫目的色彩。实验室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元件的味道。米勒正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摇晃，映着他脸上得意的冷笑。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钻戒。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液晶屏幕，屏幕上正播放着台积电南京厂的监控录像，会议室里的混乱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夜莺的任务完成得不错。”米勒抿了一口红酒，语气里满是得意，他放下酒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画面切换到王浩被押走的场景，“虽然暴露了，但至少，我们成功地把水搅浑了。那些中国人，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了。”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美军太平洋舰队司令安德森。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他看着屏幕上的混乱景象，眉头微微皱起，“米勒，你确定这样做，能阻止中国人破解暗门吗？周明远那个老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他在芯片领域，可是个难缠的对手。”
“当然。”米勒放下酒杯，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我在代码里埋了一个‘陷阱’。那是一个逻辑炸弹，藏在最核心的运算模块里，用的是量子加密技术。只要他们敢逆向破解，敢修改代码的任何一个字符，就会触发自毁程序，到时候，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安德森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拍了拍米勒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赏，“很好。米勒，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等到‘山东舰’再次出海，我们就激活暗门，让这艘航母，变成南海的一座铁棺材。”
米勒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山东舰”的动力系统突然失控，舰载机纷纷坠海，整艘航母在南海的波涛中，缓缓沉没的景象。他端起酒杯，对着屏幕，轻轻碰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敬我们的胜利。”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三亚的“龙芯”研究院里，周明远正带着一群年轻的工程师，对着那段代码，废寝忘食地研究着。实验室里的灯光，亮了一夜又一夜，从未熄灭。周明远的老花镜，因为长时间佩戴，镜架已经磨坏了，换了一副又一副。年轻的工程师们，熬红了眼睛，熬瘦了脸庞，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却没有一个人喊累，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的面前，堆满了厚厚的技术资料和密密麻麻的演算纸，白板上写满了公式和代码。
周明远拿起一支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同志们，我找到一点眉目了！这个逻辑炸弹，不是无解的！”
年轻的工程师们瞬间围了上来，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像一颗颗永不熄灭的星辰，照亮了中国芯片的未来之路。
芯片溯源之战，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战争的胜负，将决定着中国国防科技的未来，决定着这片蓝色国土的安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