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灯熄了。
主控室的屏幕还在闪，全球十几个航天机构的联络请求排着队等回应。陈骁没点开任何一个。他把那副翻译耳机丢进抽屉，拉上工装裤拉链，转身走出门。
走廊灯光打在他磨出毛边的裤脚上。手套已经戴好，蓝帆布的，指节处有几道裂口。他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地板接缝线上。
实验室的门开着。
金顺姬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一把镊子，正把一块透明玻璃片放进模具。那材质像水晶，又不像。她吹了口气，玻璃边缘泛起彩虹光。
“做好了。”她说。
苏婉柔低头看数据仪，手指划过屏幕。“伽马值0.12微西弗，比坐一趟飞机还低。”
金顺姬把模具推到加热区，嘴里哼着平壤冷面节拍。三分钟后，她拿出一套碗碟——盘子、小碗、汤匙，全都晶莹剔透，底部刻着极细的纹路。
“今晚就用它吃饭。”她说。
陈骁走过去，从裤袋掏出螺丝刀，在碗沿轻轻敲了一下。
叮。
声音清脆，持续了两秒才散。
他点头。“频率稳。”
第二天上午，国际技术交流会。
展馆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龙国展区最显眼的位置放着那套餐具。阳光从顶棚照下来，玻璃碗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撒了一桌星星。
金顺姬穿一身浅灰工装，头发扎成马尾。她当众夹起一筷子泡菜，放进碗里。辣白菜的香味立刻飘出来，有人下意识咽了口水。
“这是用高放射性废料熔铸的核废料玻璃。”她开口，“七十七道工序，零排放生产。今天请大家尝一口我们的科技饭。”
人群安静了一瞬。
接着，右侧传来脚步声。一个穿深蓝西装的男人走上前，胸前挂着某国能源署的牌子。他手里举着检测仪，红灯一直在闪。
“我必须提出质疑。”他说，“这种材料哪怕固化，也带有心理威慑效应。你们这是在挑战人类对危险的认知底线。”
记者们的镜头全对准了他。
金顺姬没动。她把泡菜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不吃？那你永远不懂什么叫转化。”
“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男人皱眉，“这是原则问题。我们不能接受将核废料美化为生活用品的行为。”
苏婉柔这时走了进来。她没说话，直接打开手里的同位素分析仪，扫过餐具和泡菜。
“检测结果。”她念，“伽马辐射强度0.14微西弗每小时，天然大理石是0.21。另外，泡菜中的乳酸菌与锶-90同位素结合后，显示出细胞修复活性，T细胞增殖速度提升11.7%。”
她把屏幕转向众人。
“不是美化。”她说，“是再利用。”
西装男脸色变了。“这数据需要第三方验证。”
“你现在就能验证。”金顺姬突然把碗塞到他手里，“你不信？那你来养胃。”
她话音一落，直接把一整勺泡菜塞进对方嘴里。
全场哗然。
有人惊叫，有记者差点摔了摄像机。西装男呛了一下，脸涨红，想吐又不敢当众失态，只能硬吞下去。
十分钟后。
苏婉柔再次检测他的血液样本。仪器滴了一声，屏幕上跳出曲线图。
“免疫系统响应明显。”她说，“T细胞活性上升12.3%，C反应蛋白下降。体内已形成稳定防护层。”
人群开始骚动。
西装男站在原地，嘴张着，说不出话。
陈骁这时候才走进展台。他还是那身军绿色工装裤，裤袋鼓鼓的，一看就揣着家伙事。他走到餐具旁，从口袋掏出微型激光焊接仪，对着碗底点了一下。
咔。
一声轻响。
接着，他拿起螺丝刀，用刀柄在碗沿敲出三段节奏：短、长、短。
所有餐具同时亮起。
碗底投影展开，每个人的试吃记录浮现在空中。名字、摄入时间、健康指标变化曲线，全都实时更新。
系统语音响起：“食用者体内已形成稳定防护层，建议每日摄入量：一小勺。”
有个法国记者当场打开手机直播。“天啊！他们真的做到了！核废料不仅能吃，还能治病！”
日本代表团那边，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其中一个年轻人偷偷拍下餐具照片，发到了社交平台。
标签#核食养生#十分钟冲上全球热搜。
第三个小时，推特出现一条热门视频：一个东京女孩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仿制核玻璃盘，上面放着寿司。她用筷子夹起一块，笑着说：“反向寿司，今天开始养命。”
英国网友也不甘落后。有人用糖浆和荧光粉做了“辐射果冻”，配文：“我家孩子说这是超级英雄早餐。”
美国某健康博主发文：“传统观念认为核=危险，但现在我们要问——是不是我们错了？”
傍晚六点十七分。
陈骁回到实验室。
灯开着，操作台上摆着最后一套餐具。苏婉柔站在数据屏前，正在归档实验报告。她的白大褂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袖口有一点墨迹。
她看了眼屏幕滚动的舆情数据，忽然笑了。
“他们想用恐惧封锁我们。”她说，“结果……我们连他们的胃都改造了。”
陈骁没说话。他脱下工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蓝帆布手套被他摘下来，整整齐齐放在苏婉柔的实验报告旁边。
屏幕还在闪。
热搜前十有三条和“核食”有关。韩国宣布启动同类研究项目，巴西医学协会请求提供技术参数，连南极科考站都发来邮件，问能不能寄一套过去试试。
金顺姬临走前留了东西。
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半瓶泡菜，标签手写着：“下次用铀矿渣腌。”
苏婉柔走过来，打开文件夹，新建了一份文档。标题是《核废料膳食干预初步观察》。作者栏，她输入三个名字。
苏婉柔、陈骁、金顺姬。
她点了保存。
陈骁站在窗边，外面天黑了。远处冷却塔的警示灯一闪一灭，节奏很熟。
他摸了摸裤袋。
扳手还在。
刚准备转身，屏幕突然弹出新消息。
NASA频道再次接通。
自动应答系统启动。
沙哑的歌声混着海浪声响起：
“嘿哟——核你有缘！
嘿哟——震它不断！”
陈骁抬起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