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笑容在猫眼后扭曲变形,像一幅恶意涂抹的油画。
林晚背抵着门板,能感觉到木质门传来的轻微震动——他在耐心等待,如同蜘蛛守候落网的飞虫。她环顾狭小的安全屋,周正为她准备的一切现在成了精致的牢笼。窗户有防盗网,唯一的出口是这扇门,门外是微笑着的魔鬼。
“我知道你在里面,林晚。”顾言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低沉悦耳,像深夜电台的主持人,“苏雨桐常常提起你,她说你是她见过最敏锐的人。敏锐的人往往更能欣赏美,即使那是痛苦的美。”
林晚的手伸进口袋,触摸到那支小小的美工刀。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里面装着顾言的全部罪证。如果她逃不出去,至少不能让这些证据落入他手中。
她悄悄退到卧室,将笔记本电脑塞进枕套,藏到床垫下方。然后回到客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想谈什么?”她对着门问道,声音尽量平稳。
“谈艺术,谈生命,谈苏雨桐未完成的蜕变。”顾言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热情,“你知道吗?她本可以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但她心中还有一丝牵挂,一丝对过去的留恋。那就是你,林晚。”
“她还活着吗?”
“以一种更高形式的存在活着。”顾言顿了顿,“你想见她吗?真正的她?”
林晚的心脏剧烈跳动。雨桐还活着,这给了她一丝希望,但也可能是陷阱。
“我怎么相信你?”她问。
门缝下塞进一张照片。林晚弯腰拾起,照片上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雨桐坐在一张椅子上,穿着白色长裙,侧脸对着镜头。她的表情平静,甚至有一丝微笑,但眼神空洞如井。
照片背面写着:“樱花巷17号,一个人来。否则她将在痛苦中凋零。”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轻柔:“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林晚。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荣幸。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在无知中消失。或者,你可以主动走进美的殿堂,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脚步声渐渐远去,顾言离开了。
林晚瘫坐在地上,照片在她颤抖的手中。雨桐还活着,但那种空洞的眼神比死亡更可怕。她想起大学时代的雨桐,那个会在雨中跳舞、为一片落叶写诗的姑娘,那个相信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的灵魂。
手机突然响起,是沈薇的号码。
林晚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
“林晚?感谢上帝你接电话了!”沈薇的声音焦急万分,“你在哪儿?周正警官联系我,说你可能有危险...”
“沈薇,听我说。”林晚压低声音,“周正可能出事了。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是警察。”
“什么?你在说什么?林晚,你需要帮助,让我来找你...”
“不!”林晚几乎是喊出来的,“沈薇,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去周正给我的安全屋,床垫下有证据。一个U盘,里面有所有东西。”
“林晚,别这样,告诉我你在哪儿...”
“樱花巷17号。”林晚说完挂断电话,取出手机卡折断冲进马桶。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走向陷阱,走向顾言精心布置的舞台。但照片上雨桐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空洞中的一丝求救,或许只是她的想象,但她无法置之不理。
她重新检查了美工刀,将刀片推出最大长度,藏在袖口中。又从厨房找到一把水果刀,别在腰后。最后,她撕下一张纸,写下简短留言:“如果我两天内没联系,床垫下有证据。致所有寻找真相的人。——林晚”
将纸条塞进沙发缝中,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走廊空无一人,清晨的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林晚快步下楼,走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
“樱花巷17号。”她说。
司机是个年轻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那地方有点偏,靠近旧工业区。确定要去吗?”
“确定。”
车驶离城区,街道两旁的建筑逐渐低矮破败。樱花巷位于城市边缘,是一片等待拆迁的老街区,据说得名于多年前居民种植的樱花树,但如今只剩下枯枝和杂草。
17号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外墙斑驳,门窗紧闭。院子里确实有一棵樱花树,已经枯死,枝干扭曲如痛苦的手臂。
林晚付钱下车,出租车快速离开,仿佛这里有什么不祥的气息。
她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犹豫着是否该进去。口袋里的照片边缘硌着她的手指,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
门突然自动打开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请进,林小姐。”顾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温和有礼,“樱花虽已凋零,但我们可以让它重新盛开,以另一种形式。”
林晚握紧袖中的美工刀,迈步走进院子。
屋内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前厅被改造成一个奇异的工作室。墙上挂满了各种素描和油画,主题都是年轻女性在不同状态下的肖像——有的安详,有的痛苦,有的介于两者之间。房间中央是一个雕塑台,上面盖着白布。
顾言从阴影中走出来,他已经脱掉了物业制服,换上一身简洁的黑色衣物。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容英俊,举止优雅,完全不像一个连环罪犯,更像一位艺术教授。
“欢迎来到我的创作空间。”他张开手臂,像是在展示一件杰作,“这里诞生了我最好的作品。”
“雨桐在哪儿?”林晚直截了当地问。
顾言微笑着指向楼梯:“楼上。但在此之前,我想和你谈谈。苏雨桐说你有一种特别的感知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只看见了一个疯子伤害无辜女性。”
“伤害?”顾言的笑容变得苦涩,“你和其他人一样,被世俗观念束缚。我不是在伤害她们,我是在解放她们。从平庸中解放,从短暂的生命中解放,赋予她们永恒的意义。”
他走到墙边,指着一幅油画。画中是一个侧脸的女性,脸上有精心设计的疤痕图案,像某种古老符文。
“这是李薇,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过着一眼看到头的生活。直到她成为我的作品。”顾言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现在,她永恒了。她的美超越了时间的限制。”
“她在哪儿?”林晚问。
“她无处不在。”顾言神秘地说,“在我的作品中,在我的记忆里,在每一个能欣赏这种美的人的心里。”
林晚感到一阵寒意。顾言不仅伤害这些女性,他还为自己创造了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使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这是最危险的那种罪犯——完全相信自己是对的。
“让我见雨桐。”她坚持道。
顾言点点头,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如你所愿。但请记住,她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苏雨桐了。她进化了。”
二楼被改造成一个类似疗养院的空间,光线昏暗,空气中有消毒水和某种甜腻香料混合的气味。走廊两侧有几个房间,门上都有一扇小窗。
顾言停在第三个房间前,打开门锁。
房间布置得像一个精致的卧室,有床、书桌,甚至还有一个小书架。雨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背对着门,望着窗外枯死的樱花树。她穿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姿态安静得像一幅画。
“雨桐?”林晚轻声呼唤。
雨桐缓缓转过身。近距离看,她脸上的疤痕更加明显,像一条淡粉色的蛇蜿蜒在皮肤上。但她的眼神让林晚心中一紧——那不是完全的空洞,里面还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深井底部的一点反光。
“林晚。”雨桐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你不该来。”
“我来带你离开。”
雨桐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苦涩的微笑:“离开?去哪里?我已经不属于外面的世界了。”
顾言站在门口,像个满意的导演观看自己编排的戏码:“你看,她已经理解了。真正的自由不是身体的移动,而是精神的超越。”
林晚不理他,走向雨桐,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皮肤上有细小的疤痕,像是多次手术的痕迹。
“看着我,雨桐。”林晚低声说,“你还记得吗?大学时我们在樱花树下许愿,你说要写出最美的诗,我说要成为最好的律师。我们说要一起改变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
雨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一丝微弱的光芒似乎变亮了些。
“我记得。”她轻声说,“那天下着雨,樱花被打落一地,你说它们即使凋零也很美。我当时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
顾言走近几步:“多么动人的重逢。但林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加入我们吗?成为永恒之美的一部分?”
林晚转身面对他,袖中的美工刀随时准备弹出:“我只想带雨桐离开。让开。”
顾言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你和她一样,都有那种可悲的执着。执着于过去,执着于所谓的‘正常生活’。但你知道吗?正常才是最大的疯狂——重复同样的事情,却期待不同的结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遥控器,按了一下。
房间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不,是隐藏的显示屏被激活了,显示出其他房间的画面。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年轻女性,有的在沉睡,有的在静坐,有的在缓慢地走动。她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改造”痕迹,但共同点是那种空洞的眼神。
“这是我的作品集。”顾言的声音充满自豪,“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陈雨欣也在其中,你想看看她吗?”
林晚的胃部一阵翻腾:“你是个怪物。”
“怪物?”顾言笑了,“不,我是先知。我在世人之前看到了真理: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强度。极致的痛苦带来极致的觉醒,极致的毁灭带来极致的美。”
他按了另一个按钮,一个隐藏的门滑开,露出向下的楼梯:“想看看创作过程吗?我最新作品的诞生?”
林晚知道这是陷阱,但她需要更多证据,需要知道顾言的完整计划。她看了一眼雨桐,雨桐微微摇头,但眼神中有一丝别的东西——是警告,还是鼓励?
“带路。”林晚说。
地下室比楼上更加令人不安。这里像是一个高科技手术室和传统刑讯室的结合体。墙上挂满各种手术器械,有些明显是特制的。房间中央有一个手术台,周围是各种监视仪器。
但最可怕的是墙上的照片——记录着“改造”过程的每一步,从心理诱导到生理改变,详细得令人作呕。
“在这里,平凡变得非凡。”顾言抚摸着手术台,“在这里,短暂成为永恒。”
林晚注意到角落有一个工作台,上面散落着素描本和笔记。她慢慢靠近,假装被墙上的照片吸引,实际上在寻找机会。
“你知道为什么选择四月吗?”顾言突然问,“因为樱花。樱花花期短暂,凋零凄美,这正是生命的隐喻。我选择在樱花盛开时开始工作,在凋零前完成作品。”
“陈雨欣在哪里?”林晚问,手指已经触碰到袖中的美工刀。
顾言指向一面墙,墙上有一个显示屏,显示着一个房间的监控画面。陈雨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但胸膛还在起伏——她还活着。
“她还处于准备阶段。”顾言说,“心理重塑需要时间。但她的基础很好,对美的感知很敏锐,就像她表姐一样。”
林晚感到愤怒在胸中燃烧:“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命!”
“权利?”顾言冷笑,“谁有权利?上帝?命运?至少我给她们的选择比命运更多。平凡地生,平凡地死,还是成为永恒的艺术?我让她们选择。”
“你扭曲了她们!”
“我解放了她们!”顾言的声音突然提高,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以为她们快乐吗?在遇见我之前?李薇每天哭泣,因为她的生活毫无意义;陈雨欣绝望地想成为艺术家,却困在平庸中;苏雨桐...她是最特别的一个,她理解我,但她太软弱,无法完全放下过去。”
他走近林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但你不同,林晚。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正的力量。你可以成为我最伟大的作品,超越所有其他人。”
就是现在。
林晚猛地弹出美工刀,向顾言刺去。但顾言动作更快,他轻易抓住她的手腕,一拧,刀掉落在地。
“天真。”他轻声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
林晚挣扎着,用另一只手去摸腰后的水果刀。但顾言已经将注射器刺入她的颈部。
一阵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她的挣扎变弱,意识开始模糊。
“这会帮助你放松。”顾言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抗拒只会带来痛苦。接受,才能看见真相。”
林晚的身体软下来,顾言接住她,将她抱到手术台上。她的意识还在,但身体无法动弹,像是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
顾言哼着歌,开始准备器械。他动作优雅,有条不紊,像个准备进行重要手术的医生。
“我们从哪里开始呢?”他自言自语,“面部?不,太普通了。或许是一种内在的标记,只有懂得欣赏的人才能看见。”
林晚拼命想要移动,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她想起雨桐,想起那些女孩,想起周正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愤怒在她胸中燃烧,对抗着药物的效果。
她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那里有一盏台灯,灯座是金属的,边缘锋利。
顾言背对着她,在挑选手术刀。
一点一点,林晚的手指开始移动,像是被冰冻后逐渐解冻。药物的效果正在减弱,或许是她的愤怒起了作用,或许是顾言低估了她的意志力。
她的手指终于触碰到手术台的边缘,然后是冰冷的地面。她慢慢滚下手术台,身体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言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她:“真顽强。但无济于事。”
林晚挣扎着站起来,冲向工作台,抓起台灯。顾言扑过来,两人扭打在一起。台灯摔在地上,灯泡碎裂,房间陷入半黑暗。
在昏暗的光线中,林晚摸到了地上的美工刀。她不顾一切地向顾言刺去,刀片划过他的手臂,鲜血溅出。
顾言惨叫一声,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你...你破坏了一切!”
林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中的刀指向他:“结束了,顾言。外面的人已经知道这里。警察马上就到。”
这是一个谎言,但顾言迟疑了。那一瞬间的犹豫给了林晚机会,她冲向楼梯,拼命向上跑。
身后传来顾言的怒吼,然后是追赶的脚步声。
林晚冲回二楼,撞开雨桐房间的门:“快走!现在!”
雨桐看着她,眼神复杂,但身体没有动。
“雨桐,求你了!”林晚抓住她的手,“他还活着,周正可能还活着,那些女孩可能还有救!但我们得先离开!”
雨桐的目光落在林晚流血的肩膀上,那是刚才扭打时受的伤。她眼中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那个林晚熟悉的雨桐短暂地回来了。
“床下。”雨桐低声说,“有通道,通往隔壁废弃的工厂。”
林晚跪下来,果然发现床下有一块活动的地板。她拉起雨桐,帮助她钻进去,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通道狭窄黑暗,充满霉味。她们爬行了大约十几米,终于从另一端的出口爬出来,进入一个满是废弃机械的房间。
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次是真的,由远及近。
“他们来了。”林晚喘息着说。
雨桐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如纸:“他永远不会停止,林晚。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继续寻找‘完美作品’。”
“他会被逮捕,被判刑...”
“像他这样的人,总能找到方法。”雨桐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或者,总会有人理解他的‘艺术’,继续他的工作。”
林晚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比刚才更冷:“雨桐,我们需要你作证。需要你告诉我们一切,帮助我们彻底结束这个噩梦。”
雨桐看着她,眼中涌出泪水:“我的一部分已经死了,林晚。他杀死的那部分,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剩下的部分还活着。”林晚的声音也在颤抖,“剩下的部分还记得樱花树下的誓言,还记得诗歌,还记得友谊。那就够了,雨桐。那就够了。”
警笛声在门外停下,脚步声、呼喊声传来。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破碎的窗户。
“在这里!有人在这里!”
警察冲进工厂,林晚举起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武器。雨桐静静站在她身边,像一尊苍白的雕塑。
领队的警官看到她们,尤其是看到雨桐脸上的疤痕时,倒吸一口冷气:“苏雨桐?你还活着?”
“顾言还在隔壁房子里。”林晚说,“地下室里还有其他受害者,陈雨欣还活着。快!”
警察分成两队,一队保护她们,另一队冲向隔壁房子。
林晚和雨桐被带上警车,毯子披在肩上。林晚紧紧握着雨桐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他会逃走吗?”雨桐轻声问。
“不会。”林晚说,希望自己说的是真的。
但就在这时,隔壁房子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惊呼声。一个警察跑过来,脸色难看:“他自杀了。用手术刀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雨桐闭上眼睛,泪水从睫毛间滑落。不知道是解脱的泪水,还是别的什么。
三天后,林晚坐在警察局的询问室里,面前放着已经凉了的咖啡。调查还在继续,但从顾言的房子里发现的证据已经足够震惊全国——七个被囚禁的女性被救出,包括陈雨欣;二十三个失踪案被重新调查;顾言的日记和作品揭示了一个持续十年之久的恐怖“艺术项目”。
周正确实还活着,但伤势严重,仍在重症监护室。顾言袭击了他,但没能完成致命一击。
门开了,沈薇走进来,眼睛红肿,但脸上有笑容:“雨桐愿意作证了。她说要说出一切。”
“她的状态怎么样?”
“时好时坏。心理医生说创伤太深,恢复需要很长时间,也许永远无法完全恢复。”沈薇坐下,握住林晚的手,“但你救了她,林晚。你救了所有人。”
“不。”林晚摇头,“是她自己选择了回来。在最关键的时刻,她选择了活下去,选择了作证。”
窗外,四月的天空阴沉,酝酿着一场雨。樱花季节即将结束,花瓣将在雨中凋零。
但林晚想起雨桐最后对她说的话,当她们在医院分别时:“樱花凋零是为了明年再次盛开。也许我们也一样,林晚。也许我们必须先凋零,才能真正地活着。”
门再次打开,一名女警探探头进来:“林小姐,苏雨桐想见你。她说有东西要给你。”
医院的房间里,雨桐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开始愈合,但痕迹将永远存在——不是顾言留下的疤痕,而是她在挣扎中增添的新伤,像是对过去的抗争标记。
“你来了。”雨桐没有转身。
林晚走到她身边,并肩看着窗外:“你想给我什么?”
雨桐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小小的手写诗集,封面是手绘的樱花:“这是我被囚禁时写的。有时,这是唯一让我保持清醒的东西。”
林晚翻开诗集,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乱,记录着绝望中的希望,黑暗中的光芒。其中一页写道:
“他们说我被摧毁了
说我失去了自己
但他们不知道
在废墟之下
新的生命正在生长
不是他创造的那种
而是我自己的
野性的
不屈的
生命”
林晚的眼眶湿润了。
“顾言错了。”雨桐轻声说,“美不在于毁灭,而在于重生。不在于永恒的静止,而在于不断的变化和成长。”
她转向林晚,眼中终于有了清晰的光芒:“我想活下去,林晚。真正地活着。带着伤疤,带着记忆,带着所有破碎的部分。”
林晚握住她的手,这次,那只手是温暖的。
窗外,第一滴雨落下,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雨点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但病房内的光线柔和而坚定。
樱花将在雨中凋零,但根还在土壤中,等待着下一个春天。
而她们,这些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幸存者,也将学习如何带着伤疤继续生长,如何在废墟上重建生活,如何在记忆的阴影中找到前进的光。
这不容易,不会很快,但她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选择活下去,选择记住,选择在破碎中寻找完整。
雨渐渐大了,但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个女人握着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雨,和雨中凋零又重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