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件发生在1935年,上海滩。
落魄租界警探林沉舟被迫调查一桩奇案中。
每晚子时,租界所有收音机都会自动跳转到一个不存在电台,播放死者的遗言。
收听者三天内必遭横死。
为保命,林沉舟不得不戴上耳机,与那个来自阴间的幽灵电台连线直播。
却不知道,电台那头的女播音员,正等着他成为下一个播报素材……
【故事开始】
林沉舟第三次按下收音机开关时,那个女人的声音又钻了出来。
“……尸体在黄浦江第三码头,左腿骨折,右肩有块蝴蝶形胎记。”
“死亡时间约四十八小时前,死因是溺水,但鼻腔里没有浮沫,是死后被抛进江里的。”
声音很年轻,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腔调,用词却冷静得像法医报告。
她说完这段话后,收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接着是一段哀婉的苏州评弹,咿咿呀呀地唱着《宝玉夜探》。
林沉舟盯着这台老式飞歌牌收音机,木壳已经开裂,旋钮锈迹斑斑。
这是他上午从陈老板家证物室搬回来的。
三天前失踪的丝绸商陈万财,卧室里就放着这台收音机。
家属说,陈老板失踪前夜,一直在听这个“不存在的电台”。
窗外。
正下着民国二十四年深秋的冷雨。
租界巡捕房灵异档案科的值班室里,只有一盏十五瓦的灯泡忽明忽暗。
林沉舟抓起警用雨衣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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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第三码头在法租界边缘,平时只停靠运送建材的驳船。
夜里十一点,码头上只有两盏煤气灯在雨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江水在黑暗中翻滚,拍打着朽烂的木桩。
“林哥,真要下去?”巡捕房新来的小李提着马灯,声音发颤。
林沉舟没回答,他已经脱了外套,系上安全绳。
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他想起三天前自己被调到这个鬼科室时,探长拍着他肩膀说的话。
“沉舟啊,你抓地下党是一把好手,但这次上头压力大……那个幽灵电台的案子,七个了,再破不了,巡捕房的脸没处搁。”
“灵异档案科是上个月刚成立的,专门处理租界里科学解释不了的案子。”
科室就两个人。
他,以及还有再过三个月就退休的老文员赵伯。
办公室在巡捕房地下室,隔壁是停尸房。
绳子放下水,林沉舟深吸一口气,扎进浑浊的江水里。
十一月的江水刺骨。
他憋着气往下潜,手在淤泥里摸索。
码头的木桩上缠满了水草,像无数只冰凉的手。
就在他肺快要炸开时,指尖触到了一片布料。
再往下摸,是僵硬的小腿。
左腿。
骨折的扭曲感从指尖传来。
林沉舟用力一拽,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从水草中浮起。
他托着尸体的腋下往上游,冲出水面时大口喘气。
小李在码头上惊呼,几个码头工人也围了过来。
尸体被拖上码头。
马灯的光照在脸上——
正是失踪三天的陈万财。
“腿……左腿是折的!”小李的声音变了调。
林沉舟撕开尸体的上衣。
右肩胛骨的位置,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清晰可见,边缘确如展翅的蝴蝶。
和收音机里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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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巡捕房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验尸官老吴叼着烟斗,在停尸房里检查陈万财的尸体。
“鼻腔、气管都很干净,确实是死后入水。”
“左腿胫骨骨折,看淤血程度是死前造成的。”
“至于死因……”
老吴用镊子撑开尸体的眼皮:“眼球出血点密集,颈部有轻微勒痕,应该是被扼颈窒息,然后打断腿抛尸江中,手法很专业,不是生手。”
“能找到死亡地点吗?”
“难。”老吴摇头,“尸体在水里泡了至少两天,很多痕迹都冲没了。”
“不过……”他顿了顿。
“林警官,听说这案子又是那个电台预报的?”
林沉舟点点头。
老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这已经是第八个了,前七个,每一个的死法都和电台说的一字不差。”
“局里请过洋牧师驱邪,请过龙华寺的和尚念经,都没用。”
“我劝你……别查太深。”
“我是警察。”林沉舟说。
“警察管的是活人的事。”老吴拍拍他肩膀。
“有些东西,管不了的。”
林沉舟没接话。
他回到值班室,那台飞歌收音机还摆在桌上。
雨水从窗户缝隙渗进来,在水泥地上积了一小滩。
他点起煤油炉烧水,准备泡杯浓茶熬到天亮。
就在水壶开始冒热气时,收音机自己亮了。
不是通电的那种亮。
插头根本没插。
是收音机的刻度盘发出了幽绿色的荧光,指针开始缓慢移动。
从左到右,扫过一个个频率:600、800、1000……
最后停在了一个没有数字标注的位置。
滋滋——
电流声传来。
然后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各位听众晚上好,这里是往生电台,我是主播苏晚晴。”
“现在是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七日凌晨两点十五分,为您播报今夜的最新讯息。”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首先确认上一条预告:陈万财先生的尸体已由租界巡捕房林沉舟警官于二十三时四十七分在第三码头打捞上岸。”
“感谢林警官的辛勤工作。”
林沉舟浑身汗毛倒竖。
他冲过去想拔掉根本不存在的插头,手指却穿过了收音机。
那机器此刻像一道全息投影,根本没有实体。
“接下来是今夜的三条新预告。”苏晚晴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条:闸北区天成纱厂女工王秀兰,今晨六点下夜班途中,将被失控的货运马车撞倒,头部重伤,送医不治。”
“第二条:法租界霞飞路公寓302室,张氏夫妇将于上午九点发现独子张小宝在卧室悬梁自尽,遗书上写:我听见他们叫我。”
“第三条……”她顿了顿。
收音机里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
“第三条:租界巡捕房灵异档案科警官,林沉舟。”
林沉舟的手停在半空。
“明晚子时,也就是十一月八日夜间十一点整,林警官将溺死于自家浴缸。”
“死亡过程将持续八分钟,期间浴缸水龙头会流出黄浦江水,直至淹没口鼻。”
“尸检结果将显示为意外滑倒溺水,但各位听众都知道……”
苏晚晴轻轻笑了。
“那当然不是意外。”
“预告播报完毕,感谢收听,明晚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收音机的荧光熄灭了。
值班室恢复寂静,只有煤油炉上的水壶在呜呜作响。
林沉舟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想点支烟,手抖得划了三根火柴都没点着。
咔哒——
这时,他怀里的怀表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他父亲留下的瑞士怀表,走时精准,从未出过错。
林沉舟掏出怀表,表盖自己弹开了。
表盘上的指针,正在逆时针疯狂旋转。
秒针、分针、时针,全部倒着走,越转越快,快得变成一片模糊的虚影。
表盘内部传来齿轮崩断的刺耳声响。
然后,所有指针齐齐停住。
指向的时间是:十一点整。
明天的子时。
几乎同时,桌上那台飞歌收音机再次自动开启。
这次没有苏晚晴的声音,只有一段录音——
是他自己的声音。
在惨叫。
那惨叫里混杂着溺水者特有的咕噜声,还有手指疯狂抓挠瓷砖的刺耳摩擦。
持续了整整八秒,戛然而止。
接着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像是最后的气音:
“……她在看着我……”
收音机彻底熄灭了。
这次再没亮起。
林沉舟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冷雨扑面而来,远处外滩的钟楼敲响凌晨三点的钟声。
租界的夜色里,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只有霓虹招牌还在雨中闪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又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
然后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手枪,检查弹药。
接着是手电筒、备用电池、照相机、录音设备。
都是上周从技术科借来,准备科学记录灵异现象的。
最后,他从柜子底层翻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注射器和三小瓶透明液体。
瓶身上贴着德文标签,是柏林大学精神病研究所的实验药物,备注写着:“用于抑制幻觉,副作用包括心动过速、方向感丧失。”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如果一切都是幻觉,这药能让他清醒。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林沉舟将一支注射器揣进内袋,锁上值班室的门。
他决定不回公寓了。
那个预言里他会溺死的浴缸,此刻正等着他。
他要在这间地下室熬到明晚子时。
他倒要看看,那个叫苏晚晴的鬼主播,怎么隔着收音机杀他。
……
突然,走廊的灯突然全灭了!
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一切。
只有灵异档案科的门牌,在应急灯的微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牌子上不知被谁用红漆添了一行小字,白天还没有的:
“明日预告:值班警官林沉舟,死亡地点变更——巡捕房地下室,第三停尸格。”
林沉舟举起手电筒照过去。
红漆还没干。
正一滴,一滴,往下淌。
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