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十里亭,君洛桑一袭黑袍着身,银丝披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还没联系到云灼华?”君洛桑紧了手上的力道,安枫的话又浮上心头:又要满月了!
夜筝停下喂马的手,摇头道:“没有,夜尘来信说国公府和桃林都不见云小姐的身影。”
你这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
他想起什么的突然一问:“药材给她送去没?”
夜筝:“还没有,穆老带着药材进京了,估计要明日才会到。”
“他怎么来了?不是讨厌这腌臜地嘛!”为了收个弟子,都追到京都来了,“到了第一时间带他来见本王。”
“是。”
一行人休息好直接翻身上马,‘驾’马儿吃痛仰天嘶鸣,身子朝京都方向奔去......
彼时,官道上停着一队人马,五六个侍卫打扮的人围着一辆马车,黑楠木车身上面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简单的窗牖上没有多余的装饰,用一帘淡黄色的绉纱遮挡,马车四角挂着的风铃随风而动,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冰凉又悦耳。
“小姐,坐会儿吧,这马车应该还要一会儿才好。”乐仪伺候在一旁。
这是什么狗屎运,坐个马车都能碰见车轮卡石头!
“不了,我带着谨一去那边玩会儿!”灼华牵着小家伙朝一片花田走去,其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修马车的几个侍卫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战战兢兢道:“世子,石头取…取不出来。”
云兮若听完是满头黑线,他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转头对定国公道:“父亲,你先回府,让管家再驶辆马车过来,这辆一时半会儿恐怕修不好了。”
见状,定国公颔首,“行,那你和华儿说一声。”
“是!”
定国公刚离开,君洛桑一行人便疾驰而来,带着兜帽的他一路上也没人认出来,夜筝看主子这秘密进京的样子,是更不解了,难道....同时斜眼就瞥见了路旁玩耍的陆瑾一,纳闷的喊道:“主子,那不是陆小少爷吗?”
君洛桑勒停马,回头看去,“谨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筝又道:“陆大人比我们先离京,现在恐怕还没回呢!”
“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停下时,灼华帷帽下的一双眸子泛着防备之意,还特意将小家伙揽入怀中。
瑾一:“云姐姐?”
见状,她对小家伙嘱咐着,“别露脸出来!”顺势给云风和云清使了个眼色!
可……越走近越不对!兜帽遮住的半张脸透着熟悉感,只听他喊道:“瑾一!”
嗯?这声音好熟悉。小家伙寻声望去,瞬间喜道:“表叔叔~”
表…表叔叔?
灼华蹙了蹙眉,蹲下身问:“瑾一,你认识……”
‘他’字还没说出口,一头银丝赫然入眼,白皙面容上,熟悉的眉眼依旧如画般悦目,如星般闪耀。
灼华:“君洛桑?”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想询问,只听后面传来:“妹妹,出何事了?”云兮若声至人也到。
“哥哥,没事。”
可于他们两人来说,四目相对时,同时一惊,云兮若正要行礼的动作被君洛桑一个眼神扼杀在摇篮里,见没什么事,便离开了。
“原来是云大小姐!”他勾唇一笑,又道,“我倒是谁呢,敢直呼我的名字。”
而瑾一两个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糯糯道:“表叔叔认识云姐姐?”
这软软的童言引去了他的目光,轻挑眉峰,反问道:“云姐姐?”
“嗯,云姐姐对瑾一可好了,陪我玩,给我做好吃的,还给我讲了好多没听过的故事!”小家伙欢喜着,转而又问道,“表叔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咳~认识,表叔叔和你云姐姐可熟了。”他笑看着灼华,“是吧,云大小姐?”
灼华嫌弃的瞥了一眼,不答,只问:“你怎么在这儿?”
君洛桑:“这是我该问的,你怎么会和谨一在这儿?而且...”
“表叔叔,云姐姐救了我。我...我不想回府,就...就....”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说,他不想表叔叔责怪云姐姐。
见状,灼华将小家伙交给乐仪,“乐仪,带谨一去哥哥那边,看看马车修好没?”
“是,小姐。”
隔着轻纱看人,雾蒙蒙的,但也掩住了她眸光里的猜疑,“你是谨一的表叔叔?”
“是~”
她沉声着,“所以,你是皇室中人?”哥哥之前的表情和举动,让她心底萌生一个念头,可无从验证。
今日——刚刚好。
君洛桑眼底一抹诧异划过,旋即淡笑,“你知道了?”
灼华:“猜到了。所以你的真实身份是?”
君洛桑知道再瞒也没必要了,认真道:“容王君洛桑。”
“原来是容王殿下。”她恍然大悟般低语着,顿了顿才道,“那就麻烦容王殿下亲自将谨一交给陆大人了。”
“好。只是,你...”他想看看轻纱下的面容,可看不真切,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不想我们变得生疏。”
一重身份,两种地位,他是君,她是民。
灼华:“殿下多虑了,于灼华而言,朋友就是朋友,无关身份地位!”
她是如此说着,此后也是如此做的。
君洛桑听到这话,嘴角抑不住的上扬着,他就知道,她和别人不同,遂问:“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灼华摇头,“身体内的毒素控制的很好,没发生什么....”忽地,转念问,“下蛊之人查出来了?”
“是。”君洛桑细说,“下蛊之人是琼蓝国师姜由。”
“姜由?是他~”灼华微眯着眸子,“可还有其他消息?”
君洛桑摇头,“你认识?”
灼华笑眯着的眸子里划过掩饰,“不认识。要是还查到什么,记得派人告诉我一声。”
“好。”
*
容王府偌大的浴池里,装满了乳白色的汤水,零零散散的花瓣漂浮其中,浴汤散发出的热气,萦绕整个房间,而君洛桑赤身靠在浴池边,白皙肌肤上还残留着未滑落的水珠,一头银丝垂顺在水中,漫不经心的声音中还透着欢喜,“夜尘,说吧。”
“是。”夜尘将这一个月京都的动向娓娓道来。
夜尘:“主子,你离京后不久,工部尚书王宇贪墨被查,数额巨大,皇上将人抄家流放,一些有所涉及的也都下了狱,还下旨擢升叶修明为工部尚书。”
君洛桑:“叶修明?和闵王有姻亲关系的那个?”
“是,这次也是闵王一力推荐的。”
“盯着点,继续说。”他悠悠道。
夜尘又说着:“是,寒耀关外的千寒出现异动,皇上派二皇子去驻守边关了。”
这次君洛桑睁眼了,蹙眉问:“二哥去边关了?”
夜尘:“是,二皇子走前秘密见了敦怀侯。”
“临出发前,外甥见舅舅也没什么,只是...”他唏嘘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敦怀侯也是位老将军了,竟然舍得把二哥送去边关!”
夜尘:“这次二皇子去边关,还是贤妃娘娘主动向皇上提的。”
“哼~继续说。”
虽然大周国的太子早定了,可他的这些皇兄们依旧盯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不到最后谁都有机会。当然,除了四哥。
“成国公近日频频会见三皇子,似有要联亲的意思,还有,主子......”夜尘犹豫着,不知这个该不该说。
“有话直说。”
夜尘:“三皇子身边的凉川近日频繁前往定国公府,好像在商谈云大小姐的婚事。”
云灼华?
“三哥这是想两边通吃。呵~”
灼华可不是他想得到就能得到的!良久,他想起什么,问:“本王让查的怡香院和那个女人的消息呢?”
夜尘:“启禀主子,查了。怡香院是京都三大青楼之一,明面上查到的老板是一个叫夏雨的人,他是兵部尚书宠妾的弟弟,这家青楼在京都开了有十余年了,很是规矩,不曾犯过什么事,来往的客人混杂,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夜尘严肃道:“怡香院有两名女子,一个叫思梦,一个叫含情,她们定期接待六个熟客,而这六个人恰巧全是六部官员。”
“呵...这倒有意思了。”他来了兴趣,嘴角弯起一抹玩味的笑,“继续盯着,看看他们下次幽会时都聊些什么。那个女人呢?”
夜尘:“定国公那个妾室叫安霜,十五年前,靠近千寒的平城连降大雪,出现雪灾,定国公奉命前去赈灾,刚好救了她一命,之后就将人带回京都,留在身边做了个妾室,生有一女,叫云灼琪。属下没查到她和怡香院的关系,她常年不出府。”
“行,下去吧!”
夜尘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是。”
翌日
灼华着了一件湘妃色百花曳地裙,头插一只通透的白玉簪,迈着莲花小步在府里溜达,“乐仪,你带我转转,这府里我都不记得哪儿是哪儿了。”
定国公府有多大呢——差不多两个足球场!
“那奴婢带小姐去逛逛,国公府确实很大,奴婢小时候刚到国公府那会儿,熟悉了一个月才没迷路。”乐仪跟身后,一一为她解说国公府的布局,“小姐,这里是白姨娘住的流榭轩。”
她四处瞅了瞅,很是清静,“看样子有点偏啊!”
“小姐有所不知,白姨娘如今怀有身孕了,要不然住得更偏。”乐仪解释着。
“哦,那我应该备一份贺礼恭喜一下。”灼华笑道,“云清,你回静雨阁把那对釉彩百花景泰蓝瓶包装好送过来。”
一个人影出现在乐仪身侧,应声是便不见了人影,她也拉着乐仪去了旁边的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