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后的三秒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握着手机,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撞在胸腔上。
窗外阳光刺眼,地板上那封五年前的信纸被照得几乎透明。
上面林薇的字迹晕开的地方,像泪痕,也像某种预兆。
“陈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试探,“您……还在听吗?”
“在。”我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你说林薇怀孕了?”
“是,两个月,现在在仁济医院妇产科,情况不太好,医生说要家属签字才能做进一步处理。”
对方语速很快,能听出焦虑。
“她出血了,先兆流产,但找不到家属。”
“我翻她手机通讯录,第一个置顶就是您,虽然备注是前夫,但我实在……”
“两个月。”
我重复这个时间,大脑快速计算。
离婚是一个月前。
怀孕两个月。
也就是说,在我们摊牌之前,在我发现行车记录仪的秘密之前,在她跪在地上求我之前,她就已经怀孕了。
“孩子……”我问,但问题卡在喉咙里。
孩子是谁的?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出来,但我强迫自己压下去。
老谭的调查里,林薇和张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离婚前一周,她去医院看母亲那天。时间对不上。
“陈先生?”电话那头催促,“您能来一趟吗?薇薇她现在意识不太清楚,一直在喊……喊您的名字。”
我闭上眼。
手指收紧,手机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哪个院区?具体病房号。”
对方报出地址。
我挂断电话,坐在原地,盯着手里那封信。
五年前的林薇在信里写:“我想要和你过完这一生,想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想要等到我们都走不动了,还能牵着手晒太阳。”
两个月前的林薇,在我的车里,对着张浩说:“等他身败名裂,我就能拿到一半财产,还有浩哥。”
哪个才是真的?
或者,都是真的,只是发生在不同的时间线上?
我站起来,膝盖有点麻。
把信纸仔细折好,放回铁盒,盖上盖子。铁盒很轻,但捧在手里却觉得沉。
走到玄关,我看了眼鞋柜上林薇留下的钥匙。
旁边还有一个小挂钩,上面挂着她的门禁卡、超市会员卡、还有……一个医院的挂号卡。
我从来没见过这张卡。
拿起来看,卡片已经很旧了,边角磨损。正面印着【上海国际妇幼保健院】。
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串数字,像是病历号。
挂号日期是三年前。
三年前。
那正是我们开始计划要孩子的时候。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林薇说想去医院做孕前检查,我还陪她去了。
但那家医院不是这个。
我翻过卡片,背面还有一行很小的字,几乎被磨平了,但还能勉强辨认:
“卵巢功能储备不足,AMH 0.8,建议尽快干预。”
AMH。
我记得这个指标。
当时陪她去检查时,医生提过,这是评估卵巢储备的指标。
正常值应该在2以上,低于1就意味生育能力显著下降。
0.8。
她从来没告诉我。
手机又震了。
还是那个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陈先生,医生说如果半小时内家属不到,就要按紧急流程处理了,求您了。”
我把挂号卡放进口袋,抓起车钥匙,出门。
电梯下行时,我看着镜面门里的自己,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