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须离他的脸只有十厘米，林夜的手指已经发麻，但他还是猛地抽出幽冥刃，把最后一点系统能量灌进去。刀身刚亮起蓝光，整片空间突然剧烈震荡，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他的意识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出身体，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一片灰白色的荒原上。
风很大，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四周全是流动的数据流，像雪花一样飘散又重组，每一片都闪着微弱的光，隐约能看到熟悉的画面——妹妹的笑脸、高考前夜的台灯、楚灵犀第一次咬棒棒糖的样子。
他低头看手，掌心还在流血，但血滴下去就消失在数据里。右臂的晶化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像是有玻璃渣在动，疼得他牙根发酸。
“你果然又一个人硬扛。”
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猛地转身，看到楚灵犀站在风里。她没穿作战服，只穿着旧校裙，头发全白了，发丝在风中飞舞，像冬天的第一场雪。
“你怎么进来的？”林夜喉咙发紧。
“据我计算，你现在这状态，撑不过三分钟。”她走近几步，十二个符文袋从虚空中浮现，绕着他转了一圈，发出低鸣，“我要强行接入你的灵魂网络。”
“别！”林夜后退一步，“你现在进来，等于把自己也搭进去！”
“所以呢？”她歪头看他，嘴角扬起，“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死？”
话音落下，她双手结印，符文袋瞬间炸开，化作一道螺旋状的防火墙，把他和自己围在中间。外界的数据流撞上来，噼啪作响，像是暴雨打在铁皮屋顶。
林夜感觉脑子像被电了一下，无数记忆碎片开始翻涌。前世加班到凌晨的画面、被司徒烈推下高楼的瞬间、重生那晚他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十分钟……全都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你在干什么！”他吼。
“逆向防御。”她说得轻描淡写，“他们想用数据触须解析你，我就先把你的记忆加密一遍，顺便反向污染他们的接收端。”
“代价是什么？”
她笑了笑：“一点点寿命而已，又不是没用过。”
林夜瞳孔一缩。他想起上次她签契约书时头发变白的样子，心脏猛地一抽。
“你给我停下！”
“晚了。”她指尖一点他的额头，“连接已建立。”
刹那间，两人意识并联。林夜感觉到一股温热的信息流顺着神经冲进来，不是记忆，而是她的思维模式——高速运转、精密计算、永远留一手后招。与此同时，他也把自己的战斗本能、系统权限、甚至对司徒烈的恨意全部共享出去。
“你要干嘛？”他问。
“干扰复制体成型。”她说，“司徒烈那个复制品，现在正靠你的灵魂波动当信号塔，在旧城区祭坛吸收幽冥地气。每过一秒，它就越像你。”
“那你也不能……”
“嘘。”她竖起一根手指，“听我说。我父亲留下一个‘逆溯协议’，可以打断外部投影锁定源。但它需要算力燃料。”
“你又要拿命去填？”
“不是还有你吗？”她笑出声，“陪你死一次，很划算。”
下一秒，她按下确认键。
整个荒原剧烈震动。那些原本飘散的记忆碎片突然聚合，形成一条条数据链，顺着他们之间的连接冲向外界。画面疯狂闪回——
前世妹妹临终前抓着他手腕的眼神；
高考前夜他睁眼看见日历显示“6月6日”的那一刻；
雷暴谷里他抱着幼崽冲出岩缝的手；
楚灵犀第一次看穿他左手转笔是在掩饰右手伤痕的下午……
这些片段不再是被动回放，而是变成攻击代码，顺着灵魂链接反冲复制体的构建进程。
现实世界，安市旧城区。
一座废弃教堂的地窖中，空气泛起涟漪。一个与林夜一模一样的身影正在缓缓凝聚，轮廓越来越清晰。就在它即将睁开眼睛的瞬间，身体突然剧烈扭曲，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咔咔作响。
“警告……同步中断……”空气中响起机械般的声音，“目标灵魂波动异常，实体化进程延迟。”
地窖陷入死寂。
意识空间内，林夜跪倒在地，头痛欲裂。防火墙外的数据风暴更加狂暴，他的记忆开始混乱，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幻觉。他抬头看向楚灵犀，眼神突然变得警惕。
“你是谁？”他喘着气，“你怎么会知道我右手的事？”
“林夜？”她皱眉，“你清醒点。”
“骗子！”他猛地拔出幽冥刃指向她，“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件事！你一定是司徒烈派来的！”
“左手转笔的时候，是在掩饰右手的伤吧？”她忽然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直接插进他记忆最深处。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实验室独处，她一边啃着草莓味棒棒糖，一边随口说出来的。当时他还以为没人发现。
意识瞬间清明。
“……是你。”他松开刀柄，整个人瘫软下来。
“我一直都在。”她扶住他，声音很轻，“这次换我来扛。”
她抬手抹掉嘴角渗出的血迹，符文袋的光芒已经开始闪烁不定。强行接入的灵魂网络出现裂痕，数据流从裂缝中泄露，像漏电的电线噼啪作响。
林夜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别断开。”他说，“我们一起撑下去。”
“你以为我想走？”她反手握住他，“我还等着看你穿女装跳女团舞还债呢。”
“那得活到那天再说。”
两人同时输出意志，将残存的力量注入防火墙。裂缝慢慢愈合，风暴中心竟然浮现出一枚由数据凝成的樱花印记，静静旋转着，像一颗不会熄灭的心脏。
系统界面最后一次闪烁：
【警告：灵魂反噬已达临界值】
【是否启用紧急融合协议？】
林夜还没来得及选择，画面突然归于黑暗。
意识空间崩塌，数据荒原开始瓦解。他们的身体依旧漂浮在风暴核心，像两粒不肯熄灭的星火。
现实中的巨兽口腔内，林夜的身体靠在牙根状结构上，失血过多，心跳微弱。风衣湿透，贴在身上。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楚灵犀的意识虽已暂时离体，但她留在系统里的一道加密指令仍在运行。终端屏幕上，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协议未终止，连接未断开。”
林夜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
“等我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