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光茧碎裂的瞬间，整个地球的大气层都在震颤。
那不是物理震动，而是规则层面的共鸣。
七个从冰冷程序蜕变为真正生命的维护者。
他们的诞生引发了世界底层的欢呼。
就像干涸了五千年的河床突然涌出清泉，整个星球的灵脉网络在这一刻完全激活。
红发女子，现在她叫瑶光，北斗七星的第一颗，单膝跪在我面前，身后是她的六个兄弟姐妹。
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他们七人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站立，周身流转着初生，但又蕴含古老规则的光晕。
“主人，舰队的先锋部队将在七分十二秒后进入近地轨道。”
瑶光抬起头，她的眼睛像两颗燃烧的恒星，瞳孔深处有数据流在闪烁。
那是她作为维护者时期遗留的能力，此刻正与新生的灵性融合。
“数量：三百二十七艘。”
“类型：掠夺者级快速攻击舰，配备维度撕裂武器。”
我悬浮在三千米高空，感受着体内空了一半的本源正在缓慢恢复。
剥离那一半修为确实伤筋动骨，现在我的实力大概只有全盛期的三成。
不过……
对付这些杂鱼，够用了。
“秦局长。”我再次传音。
这一次，秦岳的声音稳定多了，虽然依然带着震惊：“前辈，我们看到了……那七个人是？”
“新的守护者。”我简洁地说，“现在，做两件事。”
“第一，通知全球所有天文台和太空监测机构，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继续记录数据。”
“第二，把你们的燧人氏协议完整内容发给我。”
“燧人氏协议？”秦岳的声音明显一僵，“前辈，那是最高机密……”
“你们的天文望远镜应该已经能看到那些飞船了。”
我说，“你觉得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沉默了三秒。
“明白了。资料传输中。”
一股加密数据流通过地面基站传递到我的神识里。
我瞬间解码，读取了那份被人类文明视为最后底牌的协议。
看完后，我笑了。
苦涩的笑。
“原来如此……”我轻声自语。
“主人？”瑶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情绪波动。
我摇摇头，看向脚下的城市。
江城市的灯火正在恢复，特事局的应急广播通过所有渠道安抚市民。
“刚才的异常天象是国家进行的特殊试验，请市民保持冷静，留在室内……”
很拙劣的谎言。
但很有用。
人类总是愿意相信官方的解释，哪怕那解释漏洞百出。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在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相信一个确定的答案总比面对彻底的未知要好。
“瑶光。”
“向全太阳系广播我之前的警告，然后用你们的方式，给那些掠夺者……打个招呼。”
瑶光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初生生命该有的表情，但考虑到她的前身是执行了五千亿次清理任务的维护程序，这反而很合理。
“遵命。”
她闭上眼，红发无风自动。
在她身后，开阳、玉衡、天权三人同时抬手，掌心向上。
天玑、天璇、天枢三人则掌心向下。
七个人的气息连接成一个整体。
那不再是七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完整的……阵法。
不，不是阵法。
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形式。
规则实体化，概念具现化。
夜空中，真实的北斗七星。
那七颗距离地球几十到上百光年的恒星，突然同时亮度暴增。
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星光增强了亿万倍，穿透大气层，在地球夜空中投下七道清晰的光柱。
全球所有天文台同时炸锅。
国际空间站上的宇航员看着舷窗外亮得刺眼的北斗七星，对着通讯频道语无伦次。“上帝啊……它们……它们像探照灯一样……”
七道光柱在瑶光七人头顶汇聚，凝结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
那光球内部，我看到了一整个星系的缩影：恒星诞生、行星形成、生命演化、文明兴衰……
然后，是掠夺者舰队入侵，恒星被抽干能量。
行星被拆解成基本粒子，文明被奴役或灭绝。
这是……历史。
是北斗七星在过去几十亿年里，作为维护者游荡宇宙时，见证的无数悲剧中的一幕。
瑶光睁开眼，眼中没有泪，只有冰冷的愤怒。
那是程序逻辑与新生情感融合后产生的奇异产物。
“警告已发送。”她说，“附加信息：展示掠夺者罪行记录。”
“他们的反应？”我问。
“三十秒后进入射程的先锋舰队……减速了。”
开阳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如大地。
“他们在评估威胁等级，但后续主力舰队……加速了。”
果然。
贪婪会让人……或者说，让任何智慧生命变得盲目。
“那就别等了。”我说，“打掉先锋舰队，给主力看看代价。”
瑶光点头，单手托起那颗光球，轻轻向前一推。
光球无声无息地飞向高空，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缓慢。
但它经过的空间，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光线被吸收又释放，色彩颠倒，距离概念变得模糊。
一百公里。
五百公里。
一千公里……
光球飞出了大气层，进入近地轨道。
在那里，掠夺者舰队的先锋部队终于显形了。
不是科幻电影里那种光滑的金属飞船，而是……一团团蠕动不断变换形态的暗影。
它们像三维世界的墨水污渍，边缘不断溶解又重组。
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那是被它们吞噬的文明最后的哀嚎。
邪恶。
纯粹不加掩饰的邪恶。
光球停在了舰队前方三千公里处，这个距离在太空中几乎等于脸贴脸。
然后，光球……展开了。
像一朵花在真空中绽放，每片花瓣都是一段历史影像，每个花蕊都是一条被掠夺者毁灭的星河。
无法计数的悲剧同时展现在掠夺者面前，像一面镜子，照出它们自身的丑陋。
先锋舰队的动作彻底停滞了。
不是战术停顿，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恐惧。
它们在害怕。
不是怕死，掠夺者这种存在本就没有生命的概念。
它们只是饥饿的吞噬机器，而是怕……被理解。
它们最深的恐惧，不是被毁灭，而是自己那毫无意义，纯粹基于贪婪的掠夺行为，被另一个智慧生命完整地理解、记录、并展示出来。
这比死亡更让它们恐惧。
因为这意味着，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机会。”瑶光说，“现在攻击，可以摧毁先锋舰队97%的单位。”
但我摇了摇头。
“不。”
“主人？”
我看着那些在历史影像前瑟瑟发抖的暗影，突然觉得……有点悲哀。
不是同情，而是对宇宙残酷本质的悲哀。
这些掠夺者，也许在亿万年前，也曾是某个辉煌文明的一部分。
也许是因为资源枯竭，也许是因为被更强大的存在欺凌，它们选择了这条吞噬一切的道路。
就像五千年前那些想捕猎天道的修真者。
绝望会让人疯狂。
疯狂会让人变成怪物。
“瑶光，”我说，“给它们一个选择。”
“选择？”
“投降，或者毁灭。”我顿了顿，“如果选择投降，就帮它们……找回自己。”
瑶光愣住了。
她身后的六人也愣住了。
“主人，您是说……净化它们？”
“不是净化，是唤醒。”我望向星空深处。“每个堕落的存在，都曾经干净过。”
“帮它们记起自己最初的模样，然后……让它们自己决定，是继续做掠夺者，还是重新开始。”
这是个疯狂的想法。
但我觉得值得一试。
毕竟，我刚刚给了这个世界一个选择。
也应该给这些星空中的流浪者一个选择。
瑶光沉默了很久。
她内部的程序逻辑在激烈冲突。
作为维护者，她的指令是清除异常，不是拯救异常。
但作为新生生命，她又能理解选择和希望的价值。
最终，她抬起头，眼中流淌着柔和的光。
“我明白了。”
她转向先锋舰队，用宇宙通用的精神频率广播：
“掠夺者单位，你们已被本源守护者锁定。
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放弃抵抗，接受记忆回溯，找回你们最初的模样，然后决定自己的未来。
二、继续前进，我们将执行清除协议。”
她补充了一句，声音冰冷：
“警告：如果选择第二项，你们的毁灭将被记录，并向全宇宙广播。”
“你们的存在将作为错误样本，供所有新生文明学习贪婪的代价。”
“你们的名字……如果你们还有名字的话……将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这个威胁，比直接的武力威慑更有效。
掠夺者这种存在，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怕……被遗忘，或者更糟，被记住的方式是作为反面教材。
先锋舰队开始骚动。
暗影蠕动着、颤抖着、互相碰撞着。
它们在交流。
一分钟后，为首的最大那团暗影，突然开始收缩、坍缩。
最后变成一颗……黯淡几乎要熄灭的恒星虚影。
那颗恒星虚影散发出微弱但纯净的光。
那光是……忏悔。
“我们……选择第一个。”一个苍老且疲惫，却又充满无尽悔恨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来。
“请……帮我们想起来……我们曾经是什么……”
瑶光看向我。
我点头。
她双手合十，身后的六人同时做出同样的动作。
七人齐声念诵。
一种规则层面的共鸣：
“以北斗之名，以新纪元守护者之权，以林玄主人赋予之慈悲——”
“回溯协议，启动。”
七道光柱从他们身上冲天而起，与夜空中真实的北斗七星再次连接。
这一次，星光不是汇聚成攻击，而是像输液管一样。
将某种温暖、治愈、净化的能量，注入那颗恒星虚影。
虚影开始变化。
暗影褪去，光芒渐亮。
恒星虚影内部，渐渐浮现出……一个星系的缩影。
那是一个美丽充满生机的星系。
中央的恒星正值壮年，八颗行星有序环绕，其中第三颗行星是蓝色的，表面覆盖着海洋和大陆。
一个辉煌的文明在那里诞生、发展、达到巅峰。
然后……灾难来了。
不是天灾，是无情的自杀。
那个文明发现了某种可以抽取恒星能量的技术，为了发展，他们抽干了母星系的恒星，然后开始向邻近星系扩张。
他们吞噬了一个又一个文明，抽干了一颗又一颗恒星。
在无尽的掠夺中，他们渐渐忘记了最初的模样。
他们从探索者变成了掠夺者。
从生命变成了……怪物。
记忆回溯结束时，那颗恒星虚影已经亮如白昼。
它不再是一团暗影，而是一颗虽然虚弱但纯净的恒星意识。
“我们……想起来了……”
那个声音在哭泣。
“我们叫……晨曦文明……我们的母星是希望之光……我们曾经……是艺术家、是科学家、是诗人……”
“现在呢？”瑶光问。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然后，恒星意识轻声说：“……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群……迷失了方向的游魂。”
它转向我。
虽然它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看我。
“感谢您……给予我们记起自己的机会。”它的声音充满感激，“作为回报，我们愿意……告诉您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关于……创造者的真正去向。”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
“说。”
“创造者没有消失。”恒星意识说，“它……被困住了。”
“被困在时间尽头，也就是这个宇宙大循环的终点。”
“五千年前，它试图阻止那些修真者建造通天塔，但被塔内聚集的庞大能量反噬，被抛出了时间流，卡在了终点与起点之间。”
我愣住了。
时间尽头？
创造者……被困在了那里？
“您想知道为什么吗？”恒星意识继续说，“因为……创造者，其实就是这个宇宙的管理员。”
“而您……林玄大人……您不是工具，也不是平衡器。”
它顿了顿，吐出一个让我脑子一片空白的词：
“您是这个宇宙的……继承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