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云的手指在通风管内壁写下“别动”两个字后,会议室里的灯重新亮起。金属箱被合上,那名黑西装男人夹着它走向侧门。我贴着墙根蹲着,手还按在后颈接口上,肌肉一跳一跳地发紧。
箱子出门前停了一秒。守卫换岗,走廊多了四个人。
机会没了。
我松开手,嘴里那块铝箔已经嚼碎,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发涩。战纹的热度慢慢退了,可心跳还是压不下来。刚才那一瞬,我差点冲出去。只要十秒,我能抢到箱子,但也会暴露位置。外面的人会立刻封楼,厉雪娇出不去,周慕云也逃不掉。
现在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通风管传来轻微摩擦声,周慕云开始往后退。他没走远,在拐角处停下,身体卡在T型接缝里。厉雪娇从西侧阴影爬过来,动作很轻,但左臂的伤口又裂了,血顺着战术裤往下滴,在地毯上留下断续的暗点。
她靠墙坐下,喘气。
“为什么不冲?”她盯着我,声音压得很低,“你刚才明明要动了。”
我没看她,只说:“冲了就是死。”
“那你打算看着他们把证据带走?”
“带不走。”周慕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箱子有追踪器,信号频率是军用段,每三分钟发一次脉冲。我现在就能定位。”
厉雪娇抬头,“你能黑进去?”
“不能实时进,但能记路径。等他们打开终端传输,我就能顺网线摸回去。”
“那还不快动手?”
“不行。”我开口,“他们一旦发现数据异常,会立刻启动自毁程序。纸文件烧起来只要两秒,服务器清零更短。”
厉雪娇冷笑一声,“所以我们就在这等着?等他们开完会,散场回家,我们再偷偷翻垃圾桶?”
“我不是警察。”我说,“也不是来抓人的。我是来让某些人知道,三年前的事,有人记得。”
“记得有用?”她声音高了,“我哥死了,七个人死了,你站在这说‘我记得’?他们现在活着,吃饭,开会,签字,谁在乎你记不记得!”
我转头看她。
她眼里全是血丝,嘴唇干裂,手指紧紧掐着大腿外侧,像是在忍痛,又像是在逼自己冷静。
“我在乎。”我说,“但我不能疯。”
周慕云插话:“现在曝光,只会让我们全死在这。没有证据链,外界收到消息也不会信。一个地下拳手,一个军火商,一个赌场经理,说我们在偷军方机密?谁听?”
“那就没人听吗!”厉雪娇猛地站起来,撞到管道发出闷响。她马上低头,但眼神没退,“你们一个要等技术,一个要等时机,我就问一句——如果现在不行动,我们还能活到下次机会吗?”
没人回答。
她说得对。我们能活到现在,是运气。守卫换班慢了五秒,监控盲区多了一米,通风管承重比图纸多撑了十分钟。这些都不是计划,是侥幸。
可越是这样,越不能乱。
我伸手进怀里,掏出U盘。黑色外壳,边角磨得发白。这是周慕云给我的,里面有个应急信道,能发一段加密摘要,不会暴露位置,也不会触发警报。
“我们可以分两步走。”我把U盘放在掌心,“一部分情报先送出去,另一部分人继续取证。”
周慕云皱眉,“你想双线并行?风险太大。一旦信息外泄,对方会立刻升级防御。”
“但他们不会销毁所有东西。”我说,“赵天雄和张振国还在谈‘清源计划’,说明他们还没准备好收场。他们怕名单泄露,但更怕中途断链。只要他们还在运作,就会留活口,留系统,留通道。”
厉雪娇盯着U盘,“谁能送?出去就是死路。”
“我知道一条路。”她突然说,“后厨排污管通地下河,二十米外接市政井盖。但电路要手动切断,否则红外闸会锁死出口。”
周慕云点头,“我可以远程干扰十五秒,但需要有人在现场关继电阀。”
“我去。”她说。
我摇头,“你伤太重,走不远。”
“那你去?”她反问,“你刚才用了战纹,经脉都快断了,能撑多久?周慕云呢?他连枪都没摸过。”
周慕云没说话,只是摸了下西装口袋里的温度计。
空气僵住。
谁都不合适。可必须有人去。
我低头看匕首。刀柄露了一截,沾了灰。这把刀陪我三年,砍过骨头,削过电线,割过敌人的喉。它不怕脏,也不怕断。
“我不走。”我说,“我要留在这里,拿到原始文件。”
“那你让谁去?”厉雪娇问。
“你也不能去。”我看向周慕云,“你留下,帮我进系统。厉雪娇说得对,不能等。今晚必须有人把消息送出去。”
周慕云沉默几秒,“我可以设个跳频中继,把摘要发到三个不同节点。只要有一个落地,就能传开。”
“但你得活着操作。”我说,“所以送信的人,必须能拖时间。”
厉雪娇忽然笑了下,“我哥死前也这么选过。他带着假名单引开追兵,让我们六个把真数据送出去。最后他炸了整条山道。”
她摘下右耳的钻石耳钉,拧开底座,露出一根细银针。
“这是EMP干扰器,能瘫痪三十米内电子锁五秒。我穿这双鞋进来,就是为了用它。”
“你不该来。”我说。
“我也不是为你来的。”她盯着我,“但我现在知道,有些事比报仇重要。”
我看着她把耳钉放进嘴里咬了下,确认接触良好。
“你走后厨,趁他们交接时动手。周慕云给你十五秒干扰窗口,你关阀、开井、冲出去。只要跑过两个街区,就有公共基站能接收信号。”
“然后呢?”她问。
“然后你找个网吧,或者便利店,随便一台联网设备,插上这个。”我递出U盘,“它会自动上传摘要,不留痕迹。”
周慕云补充:“内容只有三行:代号清源,坐标篡改,T-09被陷。再多就会暴露源头。”
厉雪娇接过U盘,握在手心。
“如果我被抓?”
“那就别说是谁让你去的。”我说,“就说你是偷拍会议的记者,或者勒索失败的黑客。只要你不开口提我和周慕云,他们就不会知道系统已经被动了手脚。”
她点头。
空气安静下来。
计划定了,但没人动。
周慕云靠在管壁上,手指轻轻敲着怀表表面。厉雪娇把高跟鞋后跟拆开,取出一块微型电路板,贴在大腿内侧。
我摸了下后颈接口。
还烫。
战纹沉着,像一头趴下的狼,等着下一击。
厉雪娇忽然抬头,“陆沉。”
“嗯。”
“这次,我不炸你。”
我没说话。
她把鞋跟装回去,站起身,活动了下左腿。
“我走了。”
我点头。
她走到通风管尽头,翻身下去,身影消失在走廊阴影里。
周慕云开始调试耳机,手指在键盘膜上快速滑动。他低声说:“她有三十秒窗口,不能再多。”
我盯着会议室方向。
灯还亮着。
门没开。
文件还在。
我右手握住匕首柄,左手在地上敲了三下。
短,长,短。
龙渊的老暗语。
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