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队把那份病历推到我面前时,纸张摩擦桌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我低头看。
「记忆诊疗中心 - 患者病历(绝密)」
「姓名:松本直人」
「年龄:28」
「主诉:近期频繁出现记忆错乱,怀疑部分记忆被植入或篡改」
「诊断:非典型性记忆紊乱,疑似外部干预」
「治疗方案:记忆备份与修复(患者拒绝深度介入治疗)」
「紧急联系人:陈默 138xxxxxxx」
最后一行旁边,确实有一行铅笔写的小字,字迹很轻,几乎看不清。
「如遇不测,将备份交予陈默。」
我的视线停在疑似外部干预那几个字上。
“外部干预……”我喃喃道。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队重新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有人用某种方法,干扰或篡改了松本的记忆。”
“而他怀疑……你也可能被影响了。”
“我?”我猛地抬头,“为什么?原因?”
“因为你和他有共同的交集。”
林队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张纸。
“三年前,你们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新纪元生物科技,你还记得吗?”
新纪元……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锈死的锁。
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
实验室的白光,仪器的嗡鸣,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走来走去。
但我记不清细节,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我……在那里工作过?”我声音干涩。
“工作了一年半。”林队看着资料。
“你是实验助理,松本是数据分析员,你们参与了一个叫记忆巩固的项目,旨在通过神经刺激增强记忆,用于治疗阿尔茨海默症。”
他顿了顿。
“项目在两年半前被紧急叫停,所有资料封存,参与者签署保密协议后遣散。”
“官方理由是技术不成熟,存在伦理风险。”
我努力回想,但那段记忆像被水泡过的字迹,模糊不清。
我只记得自己辞了职,然后去了现在的广告公司,理由是……什么理由来着?
好像是因为加班太多,身体受不了?
“松本的病历上写着,他的症状出现在半年前。”林队继续说。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某些记忆是假的,比如他记得自己养过一只猫,但家里从来没有猫粮、猫砂盆,邻居也说没见过。”
“他记得自己去过北海道旅行,但护照上没有相关记录。”
林队盯着我。
“陈默,你有没有类似的经历?有没有哪段记忆,你觉得不对劲?”
我愣住。
不对劲的记忆?
我想起上周,我记得自己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但找遍了全家也没找到,最后在冰箱里发现。
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开过冰箱。
我想起上个月,我记得和同事去吃了火锅,但同事说那天他请假了,根本不在。
我想起更早……很多琐碎的细节,前后矛盾。
我一直以为是记性不好,或者喝酒喝多了。
“我……”我张了张嘴,“我有时候会记错事……”
“不是记错。”林队打断我,“松本在病历里详细描述了他的感受。
“某些记忆没有温度,像在看别人的电影。”
“某些场景的细节过于完美,完美得不真实。”
“他说,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写剧本。”
审讯室里的空气好像变稀薄了。
我后颈那个疤痕,又开始隐隐发痒。
“林队,”我轻声说,“我能看看那个……记忆诊疗中心吗?”
林队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可以。但我们现在去不了,搜查令只针对松本的公寓和你的住处。记忆诊疗中心在城南,需要另外申请。”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你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带你去。”
“休息?”我苦笑,“我怎么睡得着?”
“睡不着也得睡。”林队站起来,“你需要保持清醒,因为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可能比谋杀案更复杂。”
他示意女警带我出去。我被带到拘留室,很小的一间,一张床,一个马桶,没有窗户。
门关上后,世界只剩下头顶一盏惨白的灯。
我坐在床上,抱住头,陷入沉思。
松本死了。
我被陷害。
现在,又冒出记忆篡改?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我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
新纪元生物科技。
实验室。
记忆巩固项目。
画面闪回:我坐在一个椅子上,头上贴着电极,屏幕上的脑波图在跳动。旁边站着一个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兔子面具下的眼睛?
不,不一样。
那双眼睛更冷静,更……熟悉。
我想不起来。
头开始疼,像有针在扎。
我停止回忆,深呼吸。
凌晨四点,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我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松本坐在我对面,他笑着说:“陈默,你后颈的疤,是怎么来的?”
我摸向后颈。
手指触到的不是皮肤,是一个冰冷金属的接口。
我猛地惊醒。
汗水湿透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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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林队来了。
他看起来一夜没睡,眼袋很重,但眼神依然锐利。
“走吧。”他说,“搜查令批下来了。”
我们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林队开车,我坐在副驾驶。
没有警笛,没有押送,像一次普通的出行。
城南,旧工业区。
记忆诊疗中心在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大楼里,招牌很小,写着“神经科学研究与咨询”。
门口有保安,林队出示了搜查令和警官证,保安愣了下,让我们进去。
大厅很空旷,前台没有人。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角落里摆着绿植,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心理咨询室。
但往里走,就不一样了。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诊疗室,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设备。
脑电图仪、核磁共振机、还有我从来没见过的、像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装置。
一个头盔式的设备,连接着无数线路。
“这里……”我喃喃道。
“很先进,对吧?”林队说,“我查过了,这家中心的负责人叫白景明,神经科学博士,曾经在新纪元生物科技担任首席研究员。”
白景明。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进我的太阳穴。
头痛又来了,我强忍着。
我们走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门开着。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看起来四十多岁,戴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正在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林警官?”他站起来,笑容温和,“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的病人,松本直人。”林队直截了当,“他死了。”
白景明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消失。他坐下,揉了揉眉心:“我知道,昨晚新闻报了。”
“他在这里治疗过。”林队把病历复印件放在桌上。
“诊断是疑似记忆被外部干预,我想知道具体情况。”
白景明拿起病历看了看,然后看向我:“这位是?”
“陈默,松本的紧急联系人。”林队说,“也是本案的重要关系人。”
白景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惊讶?还是……了然?
“松本先生半年前来找我。”白景明缓缓开口。
“他说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有些事他明明记得,但证据显示根本没发生过,有些事他不记得,但别人都说他做过。”
他顿了顿。
“我给他做了全面检查,包括脑部扫描、记忆提取测试、还有……潜意识映射。”
“结果呢?”林队问。
“结果显示,他的海马体,负责记忆形成的脑区,有异常的神经连接痕迹。像是被人为焊接过。”
白景明推了推眼镜,“这种痕迹,我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过。”
他看向我。
“陈默先生,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你也是新纪元项目的志愿者之一。”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我不记得了。”
“正常。”白景明点头,“因为项目结束后,所有志愿者的相关记忆都被清除了。
”
“这是协议的一部分。”
“但清除不彻底,就会留下后遗症。”
“松本先生的后遗症是记忆紊乱,你的后遗症可能是……”
他停下来。
“是什么?”林队追问。
白景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开:“陈默先生的病例,我这里也有备份。”
“你是项目初期就退出的,理由是排异反应。”
“但根据记录,你其实完成了全部实验流程,并且……是唯一一个产生了正向融合的案例。”
正向融合?!
这个词让我后背发冷。
“什么意思?”我问。
“意思是,你体内被植入的记忆强化纳米单元,和你的神经系统融合得非常好。”
“好到……它们可能还在工作。”白景明看着我。
“换句话说,你的记忆,可能一直在被微调、被维护,甚至……被更新。”
我愣在原地。
林队的眉头皱得死紧:“你是说,有人能远程操控陈默的记忆?”
“理论上可行。”白景明承认。
“纳米单元通过无线信号接收指令,对特定神经突触进行强化或抑制。”
“如果掌握控制权,确实可以植入虚假记忆,或者抹掉真实记忆。”
我想起那些矛盾的记忆。
车钥匙在冰箱。
没吃过的火锅。
还有……监控里那个我。
“松本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林队换了个问题。
“他在病历上写了,如果有不测,要把备份交给陈默。”
白景明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来,走到墙边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打开。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递给我。
“这是松本先生一周前送来的,说是最后的保险,他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出事。”白景明声音低沉。
“他说,如果你来找他,就把这个给你。”
我接过U盘,冰凉的金属触感袭来
“里面是什么?”林队问。
“我不知道。”白景明摇头。
“加密的,只有陈默先生能打开。”
“松本是这么说的,密码是他设定的,说陈默一定知道。”
我握着U盘,手心冒汗。
密码。
什么密码?
“另外,”白景明补充,“松本先生还留了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
“他说:‘陈默,如果你听到这句话,说明我已经死了。那么,凶手就在你认识的人里。而且,你很可能已经见过他了,在你的记忆里。’”
审讯室里的对话闪过脑海。
松本最后那句:“陈默……不知道真相……救我……”
凶手在我认识的人里。
而且,我在记忆里见过他。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张脸。
同事,朋友,邻居,酒保……还有,实验室里那双眼睛。
白大褂,口罩。
那双冷静熟悉的眼睛。
是谁?
“林队,”我睁开眼。
“我想起来了!”新纪元项目里,有一个人……我记不清脸,但他的眼睛,我认识。”
林队立刻问:“谁?”
“我不知道名字。”我摇头,“但他是项目的负责人之一,经常在实验室。他眼睛很小,单眼皮,眼尾有一点下垂……看起来总是很疲惫。”
白景明的表情突然变了。
“你说的那个人……”他缓缓说,“是不是左眼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
我愣住。
然后,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
对!
左眼眼角,确实有一颗痣。
“那是陆川。”白景明声音发紧,“项目的副主管。但他在项目叫停后就离职了,听说去了国外。”
“有他的照片吗?”林队问。
白景明在电脑上操作,调出一张集体照。实验室的背景,一群人穿着白大褂,对着镜头笑。
他指着中间一个男人。
“就是他。”
我看过去。
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笑容温和,左眼眼角,确实有一颗痣。
但那双眼睛……
和我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记忆里的那双眼睛,更冷,更锐利,像手术刀。
“不对。”我摇头,“不是他。”
“你确定?”林队问。
“确定。”我盯着照片,“眼睛的形状像,但眼神……完全不一样。”
白景明突然说:“等等……陆川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陆海。也在新纪元工作,是技术员。但项目开始没多久,他就因为违规操作被开除了。”
双胞胎。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陆海现在在哪里?”林队问。
“不知道。”白景明摇头,“被开除后就失联了。有人说他去了黑市,专门接一些……非法的神经技术活儿。”
黑市。
记忆篡改。
直播杀人。
所有的碎片,开始往一个方向聚拢。
“林队,”我握紧U盘,“我能找个地方,看看这个吗?”
林队点头:“回局里,用技术科的设备。”
我们离开诊疗中心。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灰色大楼。
三楼的窗户后面,好像站着一个人。
白大褂,金丝眼镜。
白景明。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他拉上了窗帘。
---
回到警局,技术科给我准备了一台隔离电脑,防止U盘里有病毒。
我插入U盘。
屏幕弹出密码框。
松本设定的密码,说我一定知道。
我试了他的生日,不对。
我的生日,不对。
便利店的编号,不对。
新纪元项目的代号,不对。
我盯着密码框,脑海里回放松本最后的面孔。
他看着我,嘴巴在动。
“陈默……不知道真相……救我……”
真相。
他知道真相。
而密码,可能就是……真相。
我输入拼音:zhenxiang
错误。
英文:truth
错误。
数字:20190517——项目被叫停的日期?
错误。
我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松本会用什么做密码?
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的秘密?
我想起我们偶尔在便利店的对话。
他喜欢看科幻小说,我喜欢看推理小说。
他说:“如果记忆能像U盘一样插拔就好了,把痛苦的删掉,只留快乐的。”
我说:“那还是你吗?”
他笑了:“谁知道呢。”
记忆。
U盘。
插拔。
我坐直身体,在密码框里输入:
memoryUSB
错误。
删掉痛苦的,只留快乐的。
DeletePainSaveJoy
错误。
但思路对了。
松本喜欢用短语做密码,中英文混合,带点隐喻。
我想起他书架上那本《1984》,书签夹在那一页。
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
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
控制。
记忆。
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输入:
ControlMemoryControlPast
回车。
屏幕闪烁了一下。
然后,解锁了。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给陈默的遗言”。
里面有三个文件:
1. 视频文件:「最后的话」
2. 音频文件:「真相的碎片」
3. 文本文件:「如果你还活着」
我颤抖着,先点开了视频。
松本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在诊疗中心的椅子上,背后是白墙,脸色比直播里好很多,但眼神里有一种深沉的疲惫。
“陈默,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死了。”他开口,声音平静,“而且,你被陷害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相信,但请听完。”
他深吸一口气。
“三年前,新纪元的记忆巩固项目,根本不是治疗阿尔茨海默症。那是一个军事项目,目的是开发记忆武器。”
“通过植入虚假记忆,让目标人物在无意识中执行指令,成为傀儡。”
我的血液冷了下去。
“我和你是第一批志愿者,但我们不知道真相。”
“实验过程中,你的排异反应其实是成功的标志,你的神经系统和纳米单元完美融合,成了完美容器。”
“而我……是失败品,产生了记忆紊乱的后遗症。”
松本苦笑。
“项目被叫停,不是技术问题,是内部斗争。”
“军方想继续,但伦理委员会反对。”
“最后项目终止,所有参与者被清除记忆,遣散。”
“但有人……没有放弃。”
他顿了顿。
“陆海,陆川的双胞胎弟弟,他偷走了核心技术和部分实验数据,在黑市继续研究。”
“他找到了我,想让我帮他测试新的记忆植入技术,他想创造一个完全可控的记忆奴隶。”
“我拒绝了。于是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配合,就对你下手。他说你是最完美的实验体,只要稍加调整,就能让你在无意识中犯罪,然后……成为他的作品。”
这时,我握紧拳头。
“我假装答应,偷偷收集证据,然后来找白景明医生,做了记忆备份。”
松本看着镜头,眼神恳切。
“陈默,你现在看到的我,是真实的我。”
“但如果你在现实中见到我,我可能已经被植入了虚假记忆,成了另一个人。”
“陆海的目标是你!”
他杀我,是为了警告你,也是为了测试。”
“测试在众目睽睽下,他能否完美操控一场谋杀,并把罪名安在你头上。”
“直播,是为了展示他的能力。给你的特别节目,是为了让你恐惧,让你怀疑自己,最终……让你崩溃,成为他下一个实验品。”
视频最后,松本说:
“U盘里的音频,是我偷偷录下的陆海和某个客户的对话。”
“文本文件,是我收集的证据清单。”
“陈默,你拿着这些,去找警方,去找媒体,曝光这一切。”
“但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白景明。他可能也是陆海的人。”
屏幕暗下去。
我坐在电脑前,浑身冰冷。
林队站在我身后,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音频,放出来听听。”
我点开音频文件。
杂音,然后是两个人的对话。
一个声音嘶哑,应该是陆海:“目标已经锁定,记忆植入完成度80%,三天后可以执行。”
另一个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确保万无一失!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关系到组织的下一步计划。”
陆海:“明白。但松本那边……他好像察觉到了。”
变声器:“处理掉。用他的死,给陈默上最后一课——反抗的下场!”
陆海:“那陈默呢?他的记忆稳定性……”
变声器:“他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录音结束。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
“他们说什么……”我声音发颤,“我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林队按住我的肩膀:“冷静,这只是录音,可能是伪造的。”
“但松本说……”
“松本也可能被误导了。”
林队打断我,“现在,我们需要核实这些证据。”
他拿起手机,正要打电话,手机却先响了。
接听,听了两句,林队的脸色变了。
挂断后,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技术科刚才分析了那件血衣上的DNA。”“除了松本的血,还有另一个人的DNA。”
“谁的?”我问。
林队沉默了几秒。
然后说:
“你的。”
“但奇怪的是……”他顿了顿,“那个DNA样本,显示采集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也就是案发前七小时。”
“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队盯着我。
“血衣上的DNA,不是昨晚作案时沾上的,是有人提前采集了你的DNA,涂在了衣服上。”
他走近一步。
“而且技术科说,那种采集方式……很像医疗用的口腔拭子采样。”
我想起昨天下午。
我去便利店买烟,松本不在,另一个店员当班。
我买了烟,转身时,撞到一个人。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他手里的文件夹掉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我帮他捡,他连连道谢,然后递给我一瓶水:“天热,喝点水吧。”
我喝了。
然后,他用棉签在我刚才拿过的瓶口上擦了擦,装进塑料袋。
“采样需要。”他笑着解释,“我是疾控中心的,在做随机抽查。”
我当时没在意。
现在想来……
那个男人,左眼眼角,好像有一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