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当晚私人医生冒着大雨连夜赶到,山芋却不让任何人进,管家凌晨几点还在好说歹说的劝,见天都透了亮这颗顽固的山芋才勉强答应配合检查。
医生说,还好退烧药吃得及时,当下虽是折腾一番却是出了一身汗,情况并不严重。注射一针之后睡了一整天,第二天就退了烧。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双方却并不愉快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梁珄没有想到,就连佣人们不敢腹诽少爷的只能去揣测梁珄的不是。
房间里,梁珄正对镜上药,拨了拨不长的额发试图遮住那一块青肿。指尖试探着碰了碰,是有些疼……下手也没个轻重,梁珄眉眼微垂。
“叩叩——”
“滚出去。”
房内传来少爷的声音,生冷干脆。
“是我,梁珄。”
少爷的喉间动了动,那句“滚”终是没有出口。
梁珄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顿了片刻,却是门开了。
少爷身着黑色丝质睡衣,浅色的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刚洗过澡,此时那张好看的面容沉着。
“你?来做什么。”
“……佣人应该已经把房间都打扫好了吧。”梁珄喃喃自语。
少爷闷不做声,所有的情绪都笼罩在背光之下,只一双眼看着他。
梁珄端着托盘,其上是药和玻璃杯,还有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听医生说少爷已经退了烧,但饭后也得吃药不然就怕病情反复。”
山芋就这么站在门口,不退不让,似乎没有让梁珄进屋的打算。
梁珄看着他,不知少爷在想什么却也不恼,过了会儿,梁珄伸手从口袋摸出一颗糖,那轻浅弯起的唇角仿佛没有脾气:“会怕药的味道苦吗?我从厨房带来的。”
托盘被送到跟前,梁珄将装着药的玻璃杯递给他:“玻璃杯,正好可以替换那个旧的。”
少爷看着他皱眉,那脸上遮不住的青肿真当自己是瞎的?还是故意为之想博取我的同情?他这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才让自己没来由的生气。
……气得颤抖、气得连自己不知道原因,甚至想再给他一拳!
低眉顺眼的模样,真当自己是个下人了?你不是应该上门找我算账?现在装作关心自己,还叮嘱自己吃药……?这算什么?
少爷讽刺道:“多事。你是以为偌大一栋宅邸,连个玻璃杯都没有了?还是这么多人里只有你长了手。”说完就要回房间。
少爷转身擦撞上梁珄,那壶开水就不出意外的撒了花,溅上梁珄白皙的手掌烫红微微一颤。
梁珄视若无睹:“少爷洗了头发要记得吹干,才刚下过雨,高烧才退绝对不能着凉。”说着先他一步进了房间,将托盘放在桌上。
“喂你……”
“药少爷记得吃,那我就先走了。”
“……”唇部紧抿着,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梁珄果然转身就走一刻不停留,他直直下了楼梯,眼见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少爷拳头紧握,手上的青筋分明,半晌,颓了下来。
他定定的看着杯子,叹了口气,终是低头吃了药。
他真是……对梁珄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这之后,即使自己摆着张臭脸给他看,梁珄还是会经常过来,顶着一张笑相,有时送些药或换洗的物件来,有时甚至是专门来帮房间打扫通风。
梁珄似乎对他特别关心……却又让自己觉得漠不关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一张纸上写满了任务清单,有人让他这么去做,那他就去完成。
公式化的慰问,公式化的微笑,公式化的情绪,一切都像表演,梁珄的存在就像一场浮于表面空洞的演出。
又经过了几天的相处。
山芋终于放弃了为难梁珄的行为。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管如何刁难梁珄,他都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快感和成就感。
梁珄并不会生气,甚至不会做出反应,就好像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没有痛点。
少爷对梁珄逐渐产生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一只人偶一般的孩子。
先前因为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之后就因少爷的一句话,将少爷房间里的备份钥匙都损毁扔了,也不许任何人私自备份。
于是“灾难”来了。
当房门在常年的暴力摧残之下,它不堪重负的,在一个普通寻常的下午……光荣牺牲了!
——这个房间就成了一个造价昂贵的牢笼。
山芋拍门无果,脾气上头又是狠狠踹了两脚。可这木门的质量光是造价就说明了一切,任凭少爷拳打脚踢,它自纹丝不动。
他无计可施,试图拨打室内座机……却又犹犹豫豫不肯摁下。
“少爷?”门外是被动静吸引过来的梁珄。
“……”
碍于脸面,山芋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窘迫,偏偏门外之人还是梁珄。皱眉再三,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去楼下找人过来,开门。”
得到指示,梁珄也并不多问。
就在管家几个慌慌张张寻找开门方法之时,只听窗外有人敲响。少爷惊疑回头拉开窗帘:“……你?”
窗外梁珄腰上系着不知哪个房间的窗帘从天而降,动作之熟练让他想起了美国电影里的秘密特工。
听说梁珄在梁家也是众人看护下长大的……你见过谁家少爷天天爬窗爬楼了?怕不是腿都给他打断!
“不要紧,攀岩我也学过一些。”梁珄在窗台站稳,伸手递进来一份餐盒,“先吃饭。”
先?吃?饭?!
少爷把眉毛皱成了川字,谁知道这个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也想撬开看看。
“疯了?”少爷说着伸手撕拽下那条长绳摔在地上,“就这个破东西?也不怕从阳台摔下去摔断条腿?我告诉你梁珄!住在这里就不要给我惹麻烦!”
“好。”梁珄不争辩,平平淡淡的笑。一顿,“还是先吃饭吧?”
“吃?”少爷一口淤气闷在胸口,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看似一本正经的人,行为荒诞离奇。
梁珄多大?比他大一些?十三十四?他哪里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嘴里只会说着“少爷去吃饭”“去喝药”“把头发吹干”,于梁珄而言自己能有多重要?比命重要吗?别闹了他根本不信!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想怎么样,梁珄?”少爷狠狠的说,仿似咬牙切齿。
面对质问,梁珄倒是愣住了。“为什么,你会生气?”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少爷笑了,气到变形的嘴角抽搐着将他手中餐盒打落在地,“会怎么样?因为我摔了这顿饭。你会去死吗,还是干脆就跪在地上祈求我的原谅,嗯?”
“不会。”梁珄一顿,“我不会寻死,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现在知道惜命……”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照顾少爷是我的任务,我并没有怨言,如果少爷讨厌我那梁珄也无话可说。”梁珄蹲下|身将餐盒收好,又用纸巾将溢出的饭粒细细收拾擦净,“如果少爷要的是我跪下来祈求原谅,我也可以做到。”
“我只看得见成功与失败,过程如何根本没人在意。有谁会因为过程多艰难多复杂而对你另眼相看么。”梁珄露出一丝怜悯的目光,“那就太天真了。”
梁珄重新站起身,他的声音格外的轻:“既然已经摔在地上了,等我去重拿一份。”
“重拿?从哪儿?”少爷寡淡的问出一句,“再从阳台?再用那条窗帘爬出去?”
“可以的。”梁珄点头答应,他相信阳台之间的距离足以让他徒手爬到对岸。
此时的山芋几乎快要疯了,梁珄这清奇的脑回路?思维令人费解偏偏说话还一板一眼的。搞得好像是他在欺负老实人一样。
“拿来!”木然夺过他手上的饭盒打开,少爷又皱了眉:“该死,这些佣人怎么再敢往我的饭里加这种恶心的东西!”
——一份简单的料理,海鲜炒饭,里面是虾仁、肉丁、鸡蛋、青豆……还有胡萝卜。
“恶心的东西……胡萝卜?”梁珄看去一眼,移过视线难得一默。
少爷瞥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确实,这整栋宅子的下人都知道他的喜好,这种专门讨罚的行为他们定然是不会做的……
“是……你?”山芋一脸古怪的发问。
梁珄背着光站着,神情有几分不自然:“……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胡萝卜。”
这倒是他第一次不叫自己少爷。
能看到梁珄吃瘪,少爷的唇角微不可闻的上扬,竟是下勺就往嘴里送……相较之下,胡萝卜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梁珄讶异,紧接着,他看见少爷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咀嚼……然后深深的皱眉,果然,他还是对这个味道接受无能。
门外传来动静,门锁上有不断的金属摩擦碰撞,脚步声和议论声。
“谁在少爷屋里?”
“听声音……好像是梁珄少爷?他怎么进去的。”
少爷深呼吸,将橙色小块剔除在外,勉强塞了几口,又猛喝了一杯水……他松了口气的模样,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战斗。
适时,只听“咔嚓”一声,门锁被卸了下来,房门打开。
少爷瞥眼门口众人,悠哉着取过纸巾擦了嘴,将餐具放下。
管家走进房里,“咦”了一声:“少爷用过餐了?”再看到桌上的具体内容物又是脸色一青。
少爷不甚在意,瞥了一眼梁珄:“我要出去走走,除了他,任何人别跟过来。”
听到这次下达的命令,除了梁珄一楞,在场人的神情都只能用呆滞形容了。
少爷入住宅邸已经小有三年,可是出门的时日却是少之又少,更别提是主动要求的了……这次心血来潮,也不知少爷打得什么主意。
台下观众面面相觑,不敢应答。终还是管家提了一句:“那,我让司机……”
“不用,你们一个都别跟过来。”山芋拽起梁珄的领口,抬起的眼眸居高临下,透出一股子妖气,“放心。就是他死了,我也不会有事。”
“对吧?”他挑眉。
梁珄回以一笑:“是,当然。”
待二人离开房间,却听得管家气急败坏,劈头盖脸的骂:“今天是谁做的午餐?怎么回事!什么都敢放,是想打扫地下室吗?”
“今……今天,好像只有梁珄少爷进过厨房。”
拐角处,梁珄脚下一个趔趄。
3.
拒绝了侍者的陪送,下场就是连车都见不到一辆。二人在徒步行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才终于看见并拦上了一辆肯载他们去市区城镇的私家车。
这家人打算去郊外寻一处漂亮的风景野餐,见梁珄二人还并未成年,没有大人在身边担心路上安全,于是就答应送他们去就近的城镇落脚。
丈夫驾驶着一辆经济车,容积不大,妻子从后座换到副驾驶,并将后座盛满食物的竹篮也放在腿上,恰好让少爷、梁珄和一个小女孩在后座坐下。
她与梁恩仿佛年纪,看起来很懂事的样子,不吵不闹,偶尔揪着身上长长的裙摆发呆。
一路上安静极了,除去妻子偶尔会向丈夫指明方向说上两句话。
满树金黄在窗外穿梭而过,凉风摇曳过无数树叶,如同落了满眼无声的烟火。小女孩安娜撅着小屁|股趴在车窗边上望,眼中流光四溢:“妈妈以后我们可以常来吗……”
“爸爸那么忙,也要看他是不是有空啊。”妻子笑笑,“小女孩要乖乖坐好,安娜今天穿的是裙子,要淑女一点,对不对?”
“好,安娜乖乖的。”安娜答应一声从座位上爬下来,目光却没有离开窗外。今日棕色的细软长发被梳成了两个马尾辫,双眼像葡萄一样又圆又亮,看起来可爱极了。
“安娜今年几岁了?”梁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捏了捏圆嘟嘟的脸颊。
诧异于他的突然开口,少爷瞥眼看他。
“八岁啦,再半个月就是我的生日……爸爸还记得我的蛋糕对不对!”安娜撅着嘴突然回过头。
丈夫苦笑着点头:“记得记得,哪里敢忘。”
听到回答,小女孩这才心满意足的扭过头,把注意力继续放在沿路的风景上。
“安娜快要生日了啊,真好。”梁珄唇角微弯,快要溢出言表的温柔根本不需要多加描述,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都柔软的一塌糊涂。
少爷轻哼一声,不作理睬也转头看向窗外。
妻子见梁珄笑意近人的模样心生好感:“你们从哪来呀,两个孩子外出也没有大人跟着,是不是父母让你们出来买东西?”
“没事的夫人,我会处理妥当。请将我们送到附近的城镇就好。”
在旁人眼里,梁珄的口吻完全就是个小大人了,妻子见状不禁莞尔:“饿了吗,沿途到城镇还有些时间。我做了很多三明治,你们想不想来一个尝尝。”
“我不我不!”安娜在一旁闹起了小情绪,“妈妈偏心,怎么不先问问安娜饿了没有!”
丈夫哈哈一笑:“也不知道是哪条馋虫凌晨三点就偷吃了,整装待发不睡觉,就想着出门野餐?”
“略!”安娜做了个鬼脸。
一家人其乐融融,气氛和谐。梁珄赠以微笑,只有少爷阴沉着脸并不说话。
“嗷呜。”安娜拿着三明治大大咬了一口,满足之余催促着妈妈也拿几个给身边的哥哥,“超好吃的哦!”
递来的食物看着很新鲜也很好吃,梁珄刚要接过,却被山芋更快夺下。他看向窗外,手里拿着三明治……一点没有吃的意思。
“……?”
妻子一怔,梁珄马上出来打了个圆场,说自己肠胃不好,又说自己会晕车不敢吃,总之车上的食物没再拿过了。
既然少爷不开心,那自己不出声就是了。
终于一路憋闷的下了车,少爷终于发话了:“给。”
丈夫见他递了钱,连忙摆手,却被强硬的塞进车里:“去给你的小、安、娜、过生日,就当我买了这个三明治。”说完扯着梁珄走得头也不回。
身后一家人摸不着头脑。
梁珄有些好笑的跟着走,也不说话。
脚步骤然停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
“你很喜欢小孩子?”少爷瞥他一眼,神情复杂。
在自己面前只会摆着一张公式化的脸,才知道原来梁珄也可以笑得和煦,可以这么的……自然。
也许梁珄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他面对安娜时的眼神最为灵动,就像……终于活了一般。
梁珄想着,下个月就要回家,陪恩过她的八岁生日。
一种叫做不平衡的情绪在心头迅速扩散,少爷把手中的三明治猛地咬了几口,狠狠泄气。
也不是很好吃,他皱起眉这么想。
梁珄心头疑惑,不过他不会问。眼前没有下人拥簇的少爷闷声不吭的发脾气,似乎也有几分可爱。
“少爷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对这称谓顿时皱起眉,山芋不理他,大步一甩先一步走进了离他最近的建筑里。
看起来规模不小,原以为是商场,推开门却被这不小的音乐声连同昏暗的灯光看得怔住。
二人误打误撞间进了一家酒吧。
“少爷?”
山芋抿着唇,将手中吃剩的三明治连同纸袋一起塞在他怀里,去到角落坐下。
少爷从没有来过酒吧一类的地方,看起来有些拘束,偏偏硬要装的大派,挥挥手让梁珄过去点单。
“好。”梁珄应下,去点了几杯酒精度数不高的鸡尾酒,并且以防万一,先一步联系了管家司机。
点完单,梁珄距离少爷几步远坐下,想着少爷讨厌,又挪开了些距离。
少爷瞥眼梁珄,脸色更难看了些。
少爷生气所以不说话,梁珄知道少爷生气却不知缘由于是也不说话。
明明是同一桌,二人却隔着两三个座位谁也不理谁。
过了一会儿上了酒,也是各喝各的毫无交集。
终是山芋先耐不住性子,硬邦邦的问:“在想什么?”
“嗯?”梁珄笑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人。”
“女的?”
“嗯。”
他一瞬拧了眉,少爷开始烦躁了……就一个三明治?就一个三明治!
很明显,梁珄的思考跟山芋并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哪知道少爷还在因为那个三明治而耿耿于怀。
“那你呢?在想什么。”梁珄回问。
“……”山芋反问,“你到这里来的原因,是因为你父亲?”
“是。”梁珄低低抿了一口。
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也是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你也不会来照顾我。”
“嗯。”
“你父亲,向你提了要你来照顾我的要求?”
“是。也不全是。”梁珄一顿,“原话是‘年龄相近,去和他接好关系’。”
山芋听完低垂了头,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有一问没一问的搭话逐渐拉长了节奏,桌上的酒空了不少。
喝了个大概,梁珄就停止了,哪见少爷一杯一杯的席卷干净。
“少爷别喝了。”梁珄眉间微蹙。
“不要你管。”
山芋皱了皱鼻子,酒精逐渐起了作用,大脑感到些许困意,和着音乐声瓦解着周身的防备。
“我很好奇。”梁珄将杯中酒抿了一口,轻声道。
“嗯?”像听见了什么稀奇事,少爷碧眼半睁,“你想问什么。”
“关于你讨厌我的原因。”梁珄是个明白人,少爷的厌恶又太过表面,“第一天,我就看见你了……你在窗户后面。”躲起来了。
“啊,被发现了。”少爷纤长的睫羽微垂,用酒杯阻挡视线:“因为我讨厌那个男人。”
那个曾经抛弃了妻子的混账父亲。
梁珄心知肚明。
“更何况,你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少爷挑衅一般扯着唇角笑。
梁珄也笑:“你说得对。”
“先前,听管家说会送来一个孩子,就以为你也是那种马的‘意外’……就像我一样。”山芋趴在桌上,白皙的脸上染着几分微醺,他把玩着空了的水晶杯,看着梁珄突然笑起来,“不是都说你是梁家那个最听话最乖巧的孩子?”
“都是装的。”梁珄抿起的唇角笑得有几分淡薄,“谁会生来就想要很乖很听话呢?”
“哦?”少爷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我有选择的机会吗。”梁珄的眼眸垂了下去,低低笑了声。
“什么?”
“如何足够有能力,不只是我,少爷也可以自由。”梁珄看着他,“你也想离开这里,对吗。”
少爷并不否认,只是问他:“你想要自由?”
梁珄摇头:“我只想变得强大,有足够的实力财力人脉,直到有足够的力量……能够保护珍视的人。”
让她得到自由。
梁珄这番毫不遮掩的心里话,让山芋受宠若惊、暗自欣喜,却又突然空落落的。
……他总要离开啊,要去保护那个他认为重要的人。
梁珄酒量很好,即便是混着喝、一直喝也没什么大碍。反观趴在桌上的山芋,此时全靠手臂支撑着脑袋,一脸昏昏沉沉。
“醒醒,别睡。再坚持一下,管家他们就快到了。”梁珄摸了摸他的脸,微微发烫。还好没有发烧,他松了口气。
“嗯?什么……”山芋皱皱眉,“你找他们来做什么……我讨厌他们……”
梁珄不作答,一手扶起少爷就往外走。
“他们……都是帮凶,种马的帮凶。”
梁珄往外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就地打消了再叫车回去的念头,在少爷耳边无奈道:“可是……帮凶已经到了。”
管家的动作很快,没有让二人等太久,便有专车赶到了门口迎接。
待看见浑身酒气的少爷都惊呆了,心想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少爷见了胡萝卜也没有发脾气不说,竟然还主动平日里最讨厌的人去喝酒?还把自己喝成这样……
梁珄扶住少爷送进车里,唯恐自己身上的酒味失礼,关上门就打算另坐辆车回去。
“去哪里?”山芋靠着车门,猫一样的浅色双瞳透着一丝慵懒,“上车。”
梁珄一默,在管家的注目礼中上了车。
“乔。”少爷出声。
“什么?”
“我的名字。”
梁珄一时间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少爷少爷少爷?好听么?”少爷靠在座椅上,东倒西歪,“以后,叫我乔。”
前座,管家掌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那双白手套已然被汗水浸湿。
这是第一次,少爷对梁珄有了新的认识。
梁珄亦是。
……连带着还有一屋子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