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汝州窑坊破釉毒
书名:宋法医:洗冤录 作者:定南彭于晏 本章字数:4247字 发布时间:2025-12-14

嘉定十八年秋,汝州梁县急报递至临安检验学馆 —— 御封 “汝窑修复第一人” 的老匠师周汝庭,在自家密室修复御赐 “天青釉弦纹瓶” 时离奇身亡!当地仵作三次查验,均只发现死者面色青黑、七窍有细微血痕,密室门从内反锁,窗棂完好无撬动痕迹,案头仅摆着半修复的汝窑瓶、一堆青釉粉末与一把修坯刀,最终以 “突发急病暴毙” 上报。可周汝庭的弟子苏釉,却带着一枚从死者手中抠出的半截青瓷片连夜赶往临安,声泪俱下地说:“我师父死前曾说‘这瓶子藏着要命的秘密’,他绝不会是急病!”

“是密室疑案!” 李羽白摩挲着苏釉带来的青瓷片,釉色天青温润,边缘却沾着一丝极淡的暗黄色粉末,“汝窑修复需用特殊补釉、开片、做旧工艺,涉及铅、钴等矿物颜料,且御赐瓷瓶价值连城,觊觎者众。密室反锁、无外力痕迹,要么是自杀,要么是凶手用了常人想不到的手法 —— 这案子,不简单。”

五日后,李羽白率沈砚、林薇抵达汝州梁县周府。周汝庭的修复密室位于府中后院西厢房,房门是厚重的榆木扇,门闩为黄铜打造,此刻仍保持着从内反锁的状态;窗户是菱花格窗,窗纸完好,仅窗棂下方有一道指节宽的缝隙,地面铺着青砖,除了案头的修复工具,无任何打斗痕迹。

“师父平日修复御瓷,必会反锁密室,不许任何人打扰。” 苏釉红着眼眶引路,“事发当日辰时,我来送早饭,敲门无人应,推门推不动,翻墙从窗户缝隙看,才发现师父趴在案上不动了,赶紧叫人撞门进来,人已经凉了。”

李羽白蹲下身,指尖抚过青砖地面,在案桌下方摸到一点黏腻的青釉粉末,又走到门前,仔细查看门闩 —— 黄铜表面有一道极浅的横向划痕,不像是自然使用造成的。“沈砚,全面查验案头所有物品,尤其是青釉、开片水、做旧用的草木灰;林薇,询问周府上下及邻里,案发前后谁见过周匠师,有无陌生人出入;苏釉,你师父近期修复这只汝窑瓶时,有没有说过什么异常的话,或者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沈砚铺开检验工具,将案头的青釉粉末分成三份:一份滴加米醋,无明显反应;一份混入温水,搅拌后静置,水面浮起一层极细的暗黄色颗粒;一份用银簪挑起,在炭火上微微烘烤,银簪竟泛起暗黑色!“老师,青釉里掺了砷化物!” 沈砚面色凝重,“砷化物是‘砒霜’的主要成分,古代常混入矿物颜料中,毒性极强,口服或吸入粉尘均可致命,死者七窍血痕、面色青黑,正是砷中毒的典型症状。”

林薇的询问也有了结果:案发前一日,有三个人见过周汝庭 ——

同行张窑主:周汝庭的老对手,两人曾为争夺御瓷修复资格结怨,前日午后上门,争吵声传遍前院,最终被周汝庭赶出门;

古董收藏家赵员外:周汝庭的老主顾,痴迷汝窑,前日傍晚来取修复好的民窑瓷瓶,逗留了约半个时辰;

神秘黑衣人:周府杂役说,前日深夜见过一个穿黑衣、戴斗笠的人在西厢房外徘徊,看不清面容,呵斥后便匆匆离去。

“张窑主有明确动机和冲突,赵员外有接触机会,黑衣人身份不明 —— 这三人,都有嫌疑。” 林薇将记录递过来,“另外,苏釉说,周匠师修复这只御赐汝窑瓶时,曾多次对着瓶底的‘奉华’款识发呆,还说‘釉色不对,是假的’,但御赐瓷瓶怎么会是假的?”

李羽白拿起那半截青瓷片,对着日光细看 —— 瓷片边缘的开片纹路看似自然,实则过于规整,且釉色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泛红,“这不是汝窑原片,是仿品。周匠师说‘瓶子是假的’,恐怕是发现了御赐瓷瓶被人掉包,而这假瓶的釉里,掺了砷化物。”

次日,李羽白传讯张窑主。张窑主五十余岁,性格火爆,一进门便拍案:“我与周汝庭有仇不假,但杀他?我还没那么蠢!前日我找他是想让他给我徒弟指点,他不肯还骂我,我气不过才吵起来,日落前就回了自家窑坊,窑里伙计都能作证!”

沈砚立刻带人核实,张窑主的窑坊伙计果然证实,前日午后张窑主回来后便没再出门,且张窑主家中的青釉、颜料中,均未检出砷化物。“排除张窑主?” 林薇疑惑,“可他是唯一有明确冲突的人。”

“未必。” 李羽白摇头,“密室反锁的手法还没解开,赵员外和黑衣人仍有嫌疑。再查赵员外 —— 他前日取走的民窑瓷瓶,现在在哪里?”

赵员外闻讯赶来,神色慌张,支支吾吾说瓷瓶已送给京城的朋友。李羽白追问细节,赵员外前言不搭后语,最终承认:“我…… 我前日取走的瓷瓶,瓶底也有‘奉华’款识,周匠师说那是仿品,让我不要外传,我怕惹麻烦,就埋在后院了!”

众人随赵员外赶到其宅院后院,挖出那只民窑瓷瓶 —— 瓶底 “奉华” 款识与御赐瓷瓶如出一辙,釉色同样泛着诡异的泛红,沈砚取样检验,果然检出了砷化物!“赵员外,你从何处得来这只仿品?” 李羽白追问。

“是…… 是一个黑衣人卖给我的!” 赵员外浑身发抖,“三个月前,黑衣人说他有汝窑‘奉华’款仿品,工艺逼真,我贪图便宜就买了,后来找周匠师修复,他才告诉我是仿品,还说这仿品的釉料有问题,让我小心……”

线索似乎指向那个神秘黑衣人,但黑衣人身份不明,毫无头绪。李羽白重回密室,盯着那扇反锁的门,突然注意到门闩下方的青砖上,有一个极浅的小孔,几乎与砖缝融为一体。“沈砚,找一根细棉线和一块磁铁来。”

李羽白将棉线一端系在磁铁上,从窗棂缝隙伸入,慢慢移动到门闩下方的小孔处,轻轻一吸 —— 磁铁竟吸起了一小段带钩的细铁丝!“这就是密室的关键。” 他演示道,“凶手先在门闩下方钻一个小孔,作案后出门,用带钩的铁丝从孔中勾起门闩,使其反锁,再拉动棉线,将铁丝收回,最后用青釉粉末填补小孔,伪装成密室。案头的青釉粉末,不仅掺了砷化物,还被用来掩盖钻孔的痕迹!”

“可谁能在周匠师的密室钻孔而不被发现?” 苏釉疑惑,“密室的砖和门都是师父亲自挑选的,平日里只有我能偶尔进去打扫。”

“能自由进出密室,且懂汝窑修复、能接触砷化物的人 ——” 李羽白目光扫过苏釉,“除了你,还有谁?”

苏釉脸色骤变:“大人,我怎么会杀师父!我跟着他学了十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前日深夜,杂役看到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李羽白追问,“你师父发现御瓷是假的,且釉里有毒,要上报朝廷,你怕牵连自己,或是想独吞修复技艺,便下了杀手?”

苏釉哭着跪倒在地:“不是我!那日深夜我确实在院子里,是师父让我盯着密室,怕有人来偷瓷瓶!我有师父给我的令牌,根本不用偷偷摸摸!”

李羽白看着他手中的令牌,突然想起案头的修坯刀 —— 刀柄上的缠绳有一处松动,里面藏着一张极小的纸条,之前被青釉粉末盖住,未被发现。沈砚小心翼翼拆开,纸条上用炭笔写着一行字:“赵记颜料,砷三厘,仿汝窑,祸及君。”

“赵记颜料!” 林薇立刻反应,“赵员外家的颜料铺,就叫‘赵记’!”

众人即刻赶往赵记颜料铺,搜查之下,在库房深处发现了大量掺有砷化物的青釉原料,还有十几只未完工的汝窑仿品,瓶底均刻着 “奉华” 款识。赵员外被带至公堂,起初还想抵赖,直到看到纸条和仿品,才瘫软在地:“是我…… 但我没想杀他!”

原来,赵员外长期伪造汝窑瓷瓶牟利,三个月前,他通过宫中太监,将一只仿品掉包成御赐汝窑瓶,想让周汝庭修复做旧,使其更逼真。周汝庭修复时发现釉色不对,查出是仿品且釉里掺了砷化物,立刻识破赵员外的掉包计,扬言要上报朝廷。赵员外怕事情败露,便心生歹念 ——

“前日傍晚我来取瓷瓶,趁周汝庭不备,将掺了砷化物的青釉粉末撒在他的修复原料里,又偷偷在密室门闩下方钻了小孔,藏好铁丝和棉线。” 赵员外颤抖着交代,“深夜我穿着黑衣来查看,见他还在修复,就躲在墙角等。昨日清晨,我料他已中毒身亡,便用铁丝从窗缝勾上门闩,伪造密室,再用青釉粉末填补小孔,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你撒谎!” 李羽白突然打断他,“砷化物中毒发作虽快,但从接触到身亡至少需一个时辰,你前日傍晚离开后,周汝庭若已接触毒物,深夜便该出事,为何会等到次日清晨?且你说用铁丝勾门闩,可门闩上的划痕是横向的,铁丝勾动应是纵向痕迹 —— 真正的凶手,不是你!”

公堂之上一片哗然,赵员外也愣住了:“我…… 我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为何没立刻身亡?”

李羽白走到案前,拿起那只半修复的御赐汝窑瓶,轻轻转动瓶身 —— 瓶底 “奉华” 款识下方,竟有一个极小的暗格,里面藏着一小包白色粉末!“沈砚,检验这个。”

沈砚快速检验,脸色一变:“老师,是甘草粉!甘草能解部分砷毒,周匠师应该是发现釉里有毒后,立刻服用了甘草粉,延缓了毒性发作,所以才撑到了次日清晨!”

“那真正的凶手是谁?” 林薇追问。

李羽白目光转向苏釉,缓缓道:“前日深夜,杂役看到的黑衣人是你,你师父让你盯着密室,你却看到了赵员外留下的毒物,也知道了御瓷掉包的秘密。你师父服用甘草粉后,毒性暂缓,想写下真相,却被你发现 —— 你怕师父上报朝廷后,你作为弟子也会被牵连,更怕这门修复技艺就此失传,便用修坯刀的刀柄,重击了他的后脑,加速了他的死亡!”

苏釉浑身发抖,嘴唇发白:“你……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师父手中的半截瓷片,边缘有明显的撞击痕迹,且他后脑的皮下淤血,形状与修坯刀刀柄完全吻合。” 李羽白举起修坯刀,“你以为师父是砷中毒身亡,没人会发现后脑的伤,却没想到甘草粉延缓了毒性,让他撑到了你动手。赵员外只是想毒杀他,而你,才是最后致命的凶手!”

苏釉瘫倒在地,泪水直流:“我师父说,这门手艺不能失传,也不能用来造假…… 他要上报朝廷,可赵员外背后有太监撑腰,我们根本斗不过!我怕手艺没了,师父也活不成,就…… 就一时糊涂……”

真相终于大白:赵员外掉包御瓷、下毒谋害,苏釉为保手艺、怕被牵连,补刀杀人,两人共同造成了这起密室疑案。最终,赵员外被判斩立决,苏釉因故意杀人被判秋后问斩,御赐汝窑瓶的真品也被从宫中查出,那个参与掉包的太监也被严惩。

结案后,李羽白站在周府的修复密室中,看着案头的青釉粉末和汝窑瓶,轻声道:“手艺再精,若失了本心,便成了害人的利器;执念再深,若踏了底线,终会自食恶果。”

沈砚整理着案卷,感慨道:“这案子层层反转,先是怀疑张窑主,再指向赵员外,最后才查出苏釉是真凶,若不是老师发现了甘草粉和后脑的伤,差点就错判了。”

林薇点头:“尤其是密室的伪造手法,赵员外的铁丝勾门,苏釉的补刀,两者结合才造成了这起悬案,真是步步惊心。”

三人启程返回临安时,汝州的秋风吹过窑坊,青釉的气息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却再也吹不回那位老匠师的生命。李羽白将此案详细记录,命名为 “汝窑密室釉毒案”,纳入《洗冤集录・百工分册》,并特别标注:“疑案多藏于细节,密室未必无门,证词未必为真,唯有细查、慎思、明辨,方能还逝者公道。”

月光洒在检验学馆的藏书阁,《百工分册》的新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案件的细节与推理过程。李羽白知道,这世间的悬案疑案,从来都不是孤立的线索,而是人心的善恶交织、利益的相互倾轧,唯有坚守 “证据至上” 的初心,才能在迷雾中找到真相,让正义不被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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