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齐王府,那盏象征着富贵荣华的琉璃宫灯,轰然坠地。
清脆的碎裂声划破了满室的死寂,也击碎了柳玉蓉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僵坐在锦榻上,方才侍女惊惶失措的禀报还在耳边嗡鸣——“娘娘,宫里传来消息,陛下……陛下他……薨了!”
薨了。
这两个字像两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白。
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手中的暖炉不知何时滚落在地,温热的炭火洒了一片,可她丝毫感觉不到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冻结了她每一寸血肉。
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那份野心,那份对未来的所有筹谋与期盼,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步步为营,原来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笑话。
绝望如汹涌的潮水,瞬间没顶。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意识沉入黑暗前,胸口那撕裂般的窒息感,是她对这个冰冷世界最后的感知。
王府的喧嚣与混乱,并未传到城南的许府。
相国许沅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一如既往的沉静。
一封来自北境的密信刚刚被他手中的烛火吞噬,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微凉的夜色里。
信纸虽已成灰,但上面用特殊药水写就的两个字——“安好”,却像是烙印一般,深深镌刻进了他的心里。
他端坐于案前,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那搁在紫檀木镇纸上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心绪。
压在心头数日的那块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宁儿,他的女儿薛兮宁,总算是安然无恙。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种几乎让他这般老谋深算之人都难以自持的虚脱感。
皇帝骤然驾崩,京中风云突变,女儿身陷军中,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试图平复依旧激荡的心跳。
然而,他刚端起茶杯,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的阴影里。
“相国大人,好定力。”来人声音沙哑,正是宁绍。
许沅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对此人的出现毫不意外,只淡淡道:“深夜造访,必有要事。”
宁绍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
“三殿下要我转告大人一句话。”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手中,握着一张足以扭转乾坤的底牌。”
许沅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滞,他终于抬起眼,浑浊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那为何……”
“为何至今隐忍不发?”宁绍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因为时机未到。最好的牌,要留到最后,一击毙命。”
话音未落,宁绍的身影再次晃动,如一缕青烟般悄然融入窗外的夜色,来去无踪,只留下一室寂静和那句盘旋不散的低语。
许沅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霍然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由冷风灌入。
底牌?
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在这君死国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紧要关头,他究竟在等什么时机?
他凝望着远处沉沉的夜幕,那里是皇城的方向,此刻正暗流汹涌。
他仿佛已经听见了风暴来临前,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低鸣。
这场风暴的中心,是波诡云谲的朝堂,是那张虚悬的帝位。
然而,许沅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猛然意识到,真正的风暴之眼,或许并不在京城。
而在那远在天边,此刻却牵动着所有人心弦的北境。
他的女儿薛兮宁,正在那里。
就在此刻,千里之外的北境荒原上,一支疾行的队伍被勒令停下。
马蹄踏碎冰霜的嘈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一道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复杂情绪的男声,穿透凛冽的寒风,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