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逐出高丽,走投无路
书名:蛮夷问鼎:窃明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800字 发布时间:2025-12-14

第二十二章 逐出高丽,走投无路

 

通古斯人骨子里的草原野性,终究没能被高丽的农耕生活磨平。那是刻在血脉里的桀骜,是逐水草而居、以狩猎为生的本能,哪怕困在农耕村落的方寸之地,哪怕每日与锄头、田埂为伴,掌心磨出了农耕的厚茧,也终究难掩骨子里的凶悍与不羁。起初,他们只是趁着夜色偷偷潜入村落附近的山林,借着月光捕杀野兔、山鹿之类的野兽——既能弥补口粮的匮乏,也能稍解寄人篱下的压抑。高丽官府给的口粮本就微薄,多是掺着砂石的粗米、煮得软烂的野菜,一碗清汤寡水根本填不饱草原壮汉们的肚子,白日里下地耕种、挑水劈柴耗费了大量体力,到了夜里,饥肠辘辘的滋味让他们辗转难眠,只能靠着山林里的猎物勉强果腹,兽肉烤得焦香,才能让他们暂时忘却寄人篱下的屈辱。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饥饿的折磨、寄人篱下的屈辱,再加上高丽村民的疏离与刁难,渐渐扭曲了部分族人的人心。高丽村民看他们的眼神里总带着鄙夷,私下里称他们为“草原野种”,耕种时故意抢占肥沃的田地,分给他们的多是贫瘠的薄地,挑水时也会故意堵着水井,让他们只能绕远路去河边取水。这般不公,让通古斯人心中的怒火渐渐积压,他们不再满足于山林里零星的猎物,目光渐渐投向了附近的高丽村庄——那些村落里囤着的饱满粮食、农户家中厚实的衣物,甚至是圈养的鸡鸭,都成了他们觊觎的目标。起初,他们还只是趁着深夜悄悄潜入,脚步放得极轻,翻箱倒柜偷些粮食便匆匆离去,生怕被人发现;可次数多了,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竟不再遮掩,直接带着石斧、石矛闯进村民家中,明火执仗地抢夺,遇到稍有反抗的村民,便拳脚相加,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嘴角淌血;若是遇到拒不低头、敢于阻拦的,更是下手狠辣,直接将人拖拽进深山老林,扔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任其在林子里自生自灭,不少村民就此失踪,再也没能回到村落,只留下家人终日以泪洗面。

 

起初,高丽村民只是敢怒不敢言。一来,通古斯人个个悍勇,常年在草原上狩猎、征战,身手远超寻常农户,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对手,哪怕三五名农户联手,也未必能打赢一名通古斯青壮;二来,通古斯人曾协助驻守边界的金承佑将军击退过靺鞨人的侵扰,算是有过功劳,官府对他们多有纵容,即便村民报案,官员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象征性地传唤阿勒泰几句,训斥他们“安分守己”,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惩戒。这般纵容,让通古斯人的气焰愈发嚣张,抢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手段也越来越凶狠,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都深受其害,白天不敢独自出门,夜里更是紧闭门窗,甚至在门后堆上重物,满心惶恐,对通古斯人又怕又恨,却始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忍受。

 

可没过多久,一桩骇人听闻的惨剧,彻底引爆了所有矛盾,也让高丽官府再也无法纵容下去。距离通古斯人居住村落数十里的一个偏远小村,接连有三名村民失踪,其中既有正值壮年的农夫,也有年迈的老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村民们四处搜寻无果,人心惶惶,连耕种都没了心思。村落的里正名叫朴成洙,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面容黝黑,性子耿直,看着村民们终日惶恐不安,心中心急如焚,几经打听,得知三名村民失踪前,都有人看到过通古斯人在村落附近徘徊,行踪诡异,心中渐渐有了猜测,却又不敢置信——毕竟再凶悍的人,也该有基本的人性。直到有村民在村子后山的林子里,发现了失踪村民的衣物碎片,上面还沾着淡淡的血迹,朴成洙才带着几名村民的亲属,抱着最后的希望,跪在了郡府官府门前,哭着哀求官员彻查,直言通古斯人“烹食活人”,失踪的村民定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高丽官员起初只当是村民夸大其词,甚至觉得是村民因平日的矛盾故意诬陷——再凶悍的部落,也该有基本的人性,烹食活人这般泯灭良知、违背天理的事,实在难以想象。可架不住朴成洙带着亲属们反复哀求,甚至以死相逼,声称若是官府不彻查,他们便跪在府门前不起来,官员无奈之下,只好派了一队士兵,跟着朴成洙进山搜查。士兵们跟着朴成洙一路深入后山,越往里走,树木越茂密,光线越昏暗,空气中便越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混杂着草木的腐味,让人隐隐不安。行至一处隐蔽的空地上,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浑身发冷,不寒而栗:空地上散落着一堆残缺不全的人骨,有的骨头断裂,有的关节脱落,骨头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齿痕,边缘还带着啃咬的痕迹,显然是被人啃食过;旁边还残留着未熄灭的篝火灰烬,灰烬旁散落着几件破损的衣物,上面绣着的花纹、布料的质地,正是失踪村民的物件;地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早已凝固发黑,与泥土混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士兵们见状,脸色瞬间惨白,双腿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连忙将此事层层禀报上去,一路递到了高丽国王的面前。国王得知此事后,震怒不已,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眼中满是后怕与滔天怒火。他当初收留通古斯人,本是念及他们在草原上惨遭完颜烈联军追杀,流离失所,心生恻隐之心,想着给他们一条活路,也能让他们协助守护边境,抵御靺鞨人、女真人的侵扰,却没想到自己收留的竟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不仅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残害自己的子民,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国王当即下令,调集边境大军,前往通古斯人居住的村落,全力清剿,不留任何后患,绝不能让这群凶徒再在高丽境内为非作歹,危害百姓。

 

命令一下,高丽大军迅速集结,数千名士兵身着精良的铠甲,铠甲是玄铁所制,泛着冷冽的光,覆盖全身,只露出双眼;手持锋利的刀枪,刀身狭长,枪头尖锐,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腰间挎着打磨得格外尖锐的弓箭,箭羽整齐,箭簇锋利,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士兵们队列整齐划一,步伐沉稳有力,行进间铠甲碰撞的声响震耳欲聋,顺着风传到数里之外,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所过之处,高丽村民纷纷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反观此时的通古斯人,早已没了当初在草原上的悍勇模样——他们手中的兵器大多还是原始的石斧、石矛,石斧的刃口不够锋利,石矛的矛头容易断裂;只有少数几个曾参与击退靺鞨人战斗的青壮,拿着当时缴获的劣质铁器,这些铁器大多锈迹斑斑,刃口也早已卷钝,用手摸上去都能感觉到粗糙的纹路,与高丽士兵手中寒光凛冽的精良兵器相比,根本不堪一击。更重要的是,长期的农耕劳作消磨了他们的悍勇,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们渐渐心生懈怠,再加上粮食匮乏,族人大多身形消瘦,面色蜡黄,颧骨凸起,眼窝深陷,早已没了草原儿女应有的精气神,战斗力大幅下滑,连平日里的操练都渐渐荒废了。

 

当高丽大军的身影出现在村落远处的地平线上时,如同一片黑色的乌云压了过来,阿勒泰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立刻召集所有族人,站在村落的空地上,想要组织抵抗,可此时的通古斯人,早已没了当初在黑松坡鏖战时的斗志与默契——平日里各自分散劳作,很少有机会操练,面对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高丽大军,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不少族人脸上都露出了恐慌之色,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高丽士兵对视,有的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想要逃跑。

 

战斗很快在边境的一片开阔平原上打响。高丽将领骑着高头大马,立于阵前,将领名叫李敏镐,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冷冽如冰,扫过通古斯人时,满是不屑与杀意,随即高声下令:“放箭!”话音落下,无数支弓箭朝着通古斯人射去,箭雨密集如蝗,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嗖嗖嗖”地朝着通古斯人所在的方向落下,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根本避无可避。通古斯人根本来不及躲避,一个个应声倒下,鲜血溅起数寸高,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原本整齐站立的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族人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瘫倒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让人不寒而栗,那声音里满是痛苦与绝望,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

 

原本就不足百人的通古斯人,转眼间便折损过半,剩下的人也大多慌了神,四处逃窜,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阿勒泰手持一把之前缴获的铁刀,铁刀上锈迹斑斑,却依旧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兵器,他在乱箭中来回冲杀,试图掩护族人撤退。铁刀劈砍的风声、箭矢穿透皮肉的闷响、族人的惨叫声与高丽士兵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他看着身边的族人一个个倒下:阿古拉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壮,身材挺拔,平日里格外勇猛,却被一支箭矢射中胸膛,鲜血顺着箭身汩汩流出,染红了胸前的兽皮袍,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眼中还带着一丝不甘;哲别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胳膊粗壮,力气极大,却被高丽士兵的长刀砍中臂膀,整条胳膊应声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地上,他疼得龇牙咧嘴,额头冒出冷汗,却依旧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想要继续战斗,最终还是因失血过多,瘫倒在地,身体痛苦地抽搐着,渐渐没了动静;还有许多年幼的族人、年迈的老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朝着自己射来,随即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孩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爹娘”,便没了气息,场面惨不忍睹。

 

阿勒泰眼中满是痛苦与绝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他这时才彻底明白,高丽从来都不是久留之地,他们这群草原儿女,与农耕族群有着骨子里的隔阂,生活习惯、价值观都截然不同,根本无法真正融入这里。寄人篱下的安稳,不过是短暂的幻象,一旦触及对方的底线,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无情地驱逐,甚至赶尽杀绝。他心中满是悔恨,悔恨自己当初没能看清高丽人的心思,以为只要安分劳作就能安稳活下去;悔恨自己没能约束好族人,让他们被饥饿与屈辱冲昏头脑,做出这般泯灭人性的事,最终连累了整个部落,让族人陷入这般绝境。

 

“快,朝着长白山方向跑!”阿勒泰高声嘶吼着,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挥刀砍断射向自己的几支箭矢,箭矢被砍成两段,掉落在地上,他朝着剩余的族人高声呼喊,眼下,唯有逃离高丽境内,翻过长白山,逃进东北林海,才有一线生机,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被高丽大军彻底歼灭,连一点火种都留不下来。

 

剩余的族人纷纷朝着长白山的方向逃窜,一个个拼尽全力,不敢有半分停留。阿勒泰与赤勒、苏赫等人在队伍的最后面,拼死抵抗着追上来的高丽士兵,为族人争取撤退的时间。赤勒手持石矛,石矛的矛头有些破损,却依旧锋利,他朝着追上来的高丽士兵猛地一刺,精准地刺穿了一名士兵的大腿,士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却也有另一名高丽士兵趁机挥刀,砍中了赤勒的后背,长刀划破了他的兽皮袍,也划破了他的皮肉,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衫,疼得赤勒龇牙咧嘴,却依旧咬着牙,不肯停下脚步,依旧挥舞着石矛,阻拦着敌军,不让他们靠近逃跑的族人;苏赫年纪虽小,只有十七岁,身形尚未完全长开,却格外悍勇,眼神锐利如鹰,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高丽士兵的头部砸去,石头精准地砸中一名士兵的额头,士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苏赫趁着对方倒地的间隙,拉着身边一名年幼的族人继续往前跑,身上也被箭矢划伤了好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滴落在雪地上,却丝毫不敢懈怠,脚步越来越快。

 

他们每挥一刀、每挡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上不断添上新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衫,滴落在地上,与脚下的泥土、积雪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片暗红的印记,却依旧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拼命地往前跑,朝着长白山的方向逃窜。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高丽士兵渐渐没了踪影,他们才敢放慢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平原上,尸体遍地,鲜血汇成小溪,顺着地势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草木的气息,让人作呕。此时的通古斯人,只剩下不足三百人,而且大多衣衫褴褛,身上满是伤口,有的伤口还在渗血,有的则已经凝结了血痂,血痂与衣衫粘在一起,一动就牵扯着伤口,疼得钻心;所有人都饥寒交迫,面色惨白,眼神疲惫,嘴唇干裂,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他们翻过长白山,逃进了东北林海。林海深处,寒风凛冽,雪花纷飞,鹅毛般的大雪不断落下,覆盖了地面,气温低得刺骨,呼出的气息都能瞬间变成白雾,地上的积雪没过脚踝,行走格外艰难,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们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身上的兽皮袍早已破旧不堪,布满了补丁,有的地方甚至破了洞,寒风顺着破洞钻进衣服里,冻得人浑身发抖,不少族人的手脚都冻得红肿,甚至生出了冻疮,红肿的部位泛着紫色,轻轻一碰就疼得钻心,有的族人因为冻伤严重,连走路都一瘸一拐;也没有充足的粮食果腹,只能靠着山林里的野果、树皮,偶尔捕猎到的野兽勉强充饥,可林海中的野兽格外凶猛,熊罴、野猪时常出没,捕猎难度极大,不仅难以捕获,还时常有族人在捕猎时受伤,甚至丧命。有一次,几名青壮外出捕猎一头野猪,野猪身形壮硕,獠牙锋利,朝着他们猛冲过来,一名名叫呼和的青壮躲闪不及,腿被野猪咬伤,鲜血淋漓,伤口深得能看到骨头,再也无法正常行走,只能靠着族人的搀扶,艰难前行,伤口发炎化脓,疼得他日夜难眠,却连一点草药都没有,只能硬生生忍着。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这里并非无人之地,分散居住着不少女真部落。这些女真部落大多势力弱小,部落人数不多,平日里相互争斗,抢夺地盘与猎物,却都格外欺软怕硬,见通古斯人这般狼狈不堪,没了战斗力,便时常前来挑衅、骚扰,把他们当成了欺负的对象。他们会趁着通古斯人外出捕猎的间隙,悄悄潜入通古斯人的临时营地,抢走他们好不容易储存的一点粮食、捕猎到的猎物,甚至会殴打留守的族人,尤其是老弱妇孺,更是难逃他们的毒手,下手格外狠毒。有一次,几名女真族人趁着阿勒泰、赤勒带着青壮外出捕猎,悄悄潜入了通古斯人的营地,营地只有几名老弱妇孺留守,根本无力抵抗,女真族人抢走了仅有的一袋粮食,还将一名年迈的老妇人打成重伤,老妇人名叫娜仁,是部落里最年长的女性长辈,平日里格外慈祥,总是照顾年幼的族人,此刻浑身是伤,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气息奄奄,嘴角不断淌出血迹,眼神渐渐涣散,最终没能撑过去,遗憾离世。通古斯人回来后,看到营地一片狼藉,粮食被抢,老妇人的尸体躺在雪地里,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眼中满是屈辱与愤怒,想要追上去报仇,却因体力不支、兵器匮乏,根本不是女真族人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扬长而去,满心的怒火与不甘,却无处发泄,只能将老妇人的尸体掩埋在雪地里,默默流泪。

 

日子一天天过去,通古斯人的处境愈发艰难,粮食越来越少,寒冷与饥饿如同两只凶猛的野兽,不断吞噬着他们的生命力,不少族人都因饥寒交迫、伤口感染,渐渐没了气息,队伍越来越小,剩下的人也大多气息奄奄,眼神里满是绝望,看不到半点生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互相搀扶,勉强维持着生命。

 

“首领,我们快撑不下去了……”这一日,众人躲在一处偏僻的山洞里躲避风雪,山洞里阴暗潮湿,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只有一堆微弱的篝火,勉强驱散些许寒意,篝火旁的木柴渐渐烧尽,火焰越来越小,随时都可能熄灭。一个断了胳膊的头目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他名叫巴图,是部落里的老青壮,跟随过之前的巴图尔首领征战多年,胳膊是之前被高丽士兵砍断的,伤口早已化脓,周围的皮肤泛着黑色,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气息奄奄,说话都没了力气,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看着身边同样饥寒交迫的族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那光芒里满是绝望与挣扎,目光缓缓扫过旁边一个因饥饿与寒冷昏迷过去的老妇人,老妇人是部落里的长辈,名叫其其格,此刻蜷缩在角落里,身体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巴图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沙哑,“不如……再吃点……”

 

山洞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纷纷露出复杂的神情——有恐惧,有抗拒,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饥饿早已将他们逼到了绝境,连日来,他们只能靠着树皮、野果勉强充饥,树皮粗糙难咽,野果又酸又涩,根本填不饱肚子,不少人都已经饿到头晕眼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若是再找不到食物,恐怕所有人都撑不了多久,都会死在这茫茫林海之中。为了活下去,他们似乎已经没了选择,哪怕是做这般泯灭人性、违背良知的事,也只能咬牙接受,毕竟活着,才有可能有将来。

 

阿勒泰坐在篝火旁,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磨得锋利的石斧,石斧是他用一块坚硬的石头打磨而成的,刃口在微弱的火光下泛着冷光,映出他满是疲惫与痛苦的脸庞。他的脸上布满了灰尘与血污,眼神里满是血丝,嘴唇干裂,身上的兽皮袍破旧不堪,满是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的雪上,融化了一小片雪花。听到巴图的话,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定在了原地,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名昏迷的老妇人其其格身上——其其格是部落里的长辈,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一路跟着他们颠沛流离,从草原到高丽,再到如今的林海,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平日里还时常照顾年幼的族人,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是部落里所有人都敬重的长辈,阿勒泰小时候,还曾吃过其其格给的奶饼,心中对她满是感激。阿勒泰眼中满是挣扎,他举起石斧,手臂微微颤抖,锋利的斧刃对着老妇人,却迟迟没能落下,每多举一秒,都觉得手臂重如千斤。他实在下不去手,若是连自己部落的长辈都能下手,那他们与高丽人口中的野兽,还有什么区别?可看着身边族人一个个气息奄奄的模样,看着他们眼中的绝望,看着篝火渐渐熄灭,他又陷入了两难——若不这样做,恐怕所有人都撑不了多久,通古斯部落的火种,就要彻底断绝在这茫茫林海之中,巴图尔首领用性命换来的活路,也会就此白费,他对不起死去的首领,也对不起部落的族人。

 

就在这时,部落里最年长的长老缓缓站起身。长老名叫额尔敦,今年已有七十多岁,身形佝偻,背驼得厉害,几乎要弯成一团,头发早已花白,像一团白雪,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如同老树皮一般,却眼神清明,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沉稳与坚定,他的手上拿着一根拐杖,拐杖是用坚硬的木头制成的,上面刻着简单的纹路,是部落里传承下来的物件。他走到阿勒泰身边,伸手轻轻拦住了他举着石斧的手臂,手臂虽然瘦弱,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声音沙哑却格外坚定:“不可!”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一股震慑力,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我们是通古斯的子民,流淌着草原儿女的血脉,骨子里有着草原的骨气与良知,即便走投无路,也不能做这般泯灭人性、违背良知的事!若是今日我们为了活下去,对自己的族人下手,那我们与那些残害我们的敌人,还有什么两样?往后即便活了下来,也终究会被世人唾弃,通古斯部落的名声,也会彻底败坏,这样的活,不如不活!我们通古斯人,宁肯饿死、冻死,也不能丢了部落的骨气,不能做这般丧尽天良的事!”

 

阿勒泰握着石斧的手微微一松,眼中的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深的愧疚,他缓缓放下石斧,石斧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低下头,声音沙哑地说道:“长老,我知道不可,可我们……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再找不到食物,再找不到出路,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通古斯部落……就彻底没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与痛苦,连日来的压力与绝望,几乎压垮了他,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的雪上,瞬间融化成一小滴水珠。

 

额尔敦长老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山洞外茫茫的林海,雪花顺着山洞的缝隙飘进来,落在地上,瞬间便融化了,外面的风雪依旧很大,寒风呼啸着,像是在哭泣。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出路,随即缓缓道:“往南走吧,去投明朝。”

 

众人闻言,纷纷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连原本气息奄奄的族人,都多了一丝精神,看向额尔敦长老,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明朝是中原的大国,疆域辽阔,势力雄厚,有着强大的军队与繁华的城池,他们这些草原部落的残部,一无所有,狼狈不堪,明朝会收留他们吗?他们从未与明朝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明朝人的态度,也不知道投靠明朝后,会有怎样的命运。

 

额尔敦长老继续道:“我年轻时曾跟着部落的商队去过辽东,知晓辽东的情况。如今驻守辽东的,是李成梁总兵,此人素有谋略,用兵如神,镇守辽东多年,抵御了不少草原部落与山林部族的侵扰,守护了辽东的安稳。而且他素来喜欢收留我们这样的草原部落、山林部族,只要我们诚心归顺,愿意为明朝效力,守护辽东边境,抵御其他部落的侵扰,听从明朝的号令,或许能得到他的收留,暂且保住性命,也能趁机积攒力量,得到粮食与兵器,等待将来回归草原的机会,为巴图尔首领报仇,重振通古斯部落。”

 

众人闻言,眼中纷纷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绝望的眼神里渐渐多了一丝生机与坚定。眼下,他们早已走投无路,留在林海中,只有死路一条;投靠明朝,或许是唯一的出路,哪怕依旧要寄人篱下,哪怕前路依旧坎坷,至少能保住性命,保住通古斯部落的火种,还有机会报仇,还有机会回到魂牵梦萦的草原。

 

阿勒泰看着额尔敦长老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气息奄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族人,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眼中的绝望与愧疚渐渐被坚定取代,声音沙哑却格外坚定:“好,我们就去投明朝!”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让他更加清醒,“哪怕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哪怕要受再多的屈辱,哪怕要为明朝效力,我们也要为通古斯的火种,为了将来能回到草原、为首领报仇,为了重振通古斯部落,拼出一条活路!”

 

众人纷纷点头,眼中的绝望渐渐被坚定取代,原本疲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光芒,他们缓缓站起身,互相搀扶着,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念。他们收拾好仅有的一点行李,行李里只有几件破旧的衣物、少量的野果与树皮,搀扶着受伤的族人,跟着阿勒泰,朝着南方走去。山洞外的风雪依旧很大,寒风刺骨,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脚下的积雪深厚,行走格外艰难,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可他们的眼神却不再迷茫,心中有了新的目标,也有了新的希望。通古斯人的逃亡之路,还在继续,而投靠明朝之后,等待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无人知晓,但他们知道,只要不放弃,只要火种不灭,通古斯部落,就总有重新崛起的一天,总有回到草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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