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嘀——”
两道悠长的汽车喇叭声先后从十字路口远方的方位响起，并迅速地传入十字路口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留着长额发的年轻男人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尽可能地放慢脚步。因为，他注意到，老人已经开始放慢脚步，并把目光投向位于斜前方的那几栋连在一起的楼房。确切地说，这个老人正在把目光投向位于几栋后方底层的沿街店铺后方的那一条连通地面和住宅楼出入口的楼道。从小路的角度看，每个人都能够看到那几栋楼房朝向小路一侧的几扇门。只不过，其中大部分的门都是楼房一、二层的沿街店铺的后门，只有一扇位于边缘位置的门是连通三层及以上的住宅楼的楼道的大门。通往住宅楼的各个单元的楼道是封闭式的，只有几扇被金属网格遮盖住的窗户分别打开一道足以让空气流通的缝隙。他能够看出，这意味着，无论楼道里发生什么事，每一个位于楼道外侧的普通人都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直接用肉眼看清楼道里面的全貌。
矮个子男人同样把目光投向斜前方，开始扫视那几扇在表面上几乎完全看不出区别的后门。他看到，其中一扇后门刚好向外侧打开。两个身穿相同制式的制服的店员一同从后门当中走出来。其中一个人站在后门的正前方，另外一个人则把上半身倚靠到后门所处的墙壁上。站在后门前方的店员开始抽烟，倚靠到墙壁上的店员则开始玩手机。两个人都完全没有去注意走向楼道大门的老人，更没有去注意远远地跟在老人身后的三个青年男人。
很快，老人走到位于一层的楼道大门前方，停下脚步，把装有药品塑料袋套到自己的手腕上，随即开始从旧手提包里面翻找东西。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率先注意到老人的动作变化，随即抬起手臂，向身后的两个同伴摆手，停下脚步，低下头，装出一副突然想到什么并开始思考问题的样子。两个青年男人当即心领神会，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后退，并互相拉开距离。戴眼镜的青年男人把目光投向几间店铺的后门，确认其余的几间店铺的后门仍然关着并且没有走出任何人。矮个子男人则把目光投向小路的另外一侧，扫视每一扇沿街的窗户。他看到，几扇窗户当中只有一扇窗户当中能够看见一道人影，还是一个背对着窗户的老人身影。从身形轮廓上面看，那个房间里的老人似乎更老一些，整个身躯已经完全站不直，看上去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笔直地栽倒在地。
一声微弱的脆响从楼道大门表面的门锁之中响起。紧接着，同样微弱的摩擦声从大门底部响起。老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大串钥匙，并从中掏出用来开大门的锁的那一把钥匙，将大门打开，并费力地将大门拉开一道足以让他出入的缝隙。
“周围有没有其他人？”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坚定地开口。
“没有。”两个青年男人同时回答。
“好。开始行动。”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当即迅速地提醒自己身边的同伴，随即瞬间加快脚步，向楼道大门的方向走去。
“嗯。”
另外两个青年男人同时在第一时间点头，随即迅速地跟上去。
微弱而朦胧的气流当即从三个青年男人的身躯周围显现出来，并开始以相同的速度紧贴他们的身躯表面流转。这几道气流全都是半透明的，只有瞪大眼睛、仔细去看才能够从它们的表面看到丝丝缕缕的浅灰色痕迹。也正在这时，三个青年男人的身躯表面的每一块显露在外的皮肤都开始变得更加深邃，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一层原本不存在的薄薄阴影完全牢牢地遮盖住一般。只在老人钻进楼道大门向外侧敞开的缝隙的那一刻，三个人迅速地穿过他们先前所在的位置和楼道大门之间的空地，一同来到楼道大门之前，扶住大门，没有让大门直接关闭。老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也没有在意大门到底有没有关上，只是把手提包和塑料袋都拿到一只手上，随即用另外一只手抓住楼梯的扶手，费力地向上爬楼梯。站在后门前方的两个店员也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投向楼道的大门，显露出一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三个青年男人一个接一个地钻进楼道大门之内。随后，楼道大门悄无声息地重新关闭。微弱的透明气浪开始从大门后方的楼道空间之内冒出来，涌向大门表面的每一个空隙，悄无声息地把这些空隙全部牢牢地堵住。一模一样的气浪也从楼道中的窗户之间的缝隙中涌现出来，将窗户打开的缝隙牢牢地堵住。不过，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从远处直接用肉眼看到它们，只有凑到大门前方或者窗户前方的人才能隐约地从空隙表面看到几道模糊的不规则轮廓。
“嗯？”
老人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停下脚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楼梯的扶手，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塑料袋的把手和手提包的顶端。他保持住向上迈步的姿势，右脚踏在上方的一级台阶上，左脚踩在下方的一级台阶上，先转动浑浊的眼珠，再缓慢地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回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通往大门的台阶上方空无一人，大门也已经重新牢牢地关闭，只有贴着不透明的窗户纸的窗户露出的缝隙当中有微弱的光芒照射进来。他忍不住费力地吞咽口水，口腔中发出一声浑浊而低沉的响声，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脸上大片松弛的皮肤开始轻微地颤抖。
站到台阶上的三个青年男人同时看清老人的面庞的动作，并同时停止移动。他们同时看到，老人的目光已经落到他们的身躯在事实上所处的位置。只不过，他们自身引动的无形气浪已经将他们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牢牢地覆盖住，完全没有露出一点缝隙。与此同时，他们全身上下显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也都已经被深浅不同的灰色斑块牢牢地覆盖，就像他们身处于阴影空间之中时的状态一样。三个男人的双眼中同时冒出颗粒状的半透明光芒，六颗光点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快速闪烁。确定老人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之后，他们先后轻微地点头，却完全没有放松下来，只是稳稳地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老人闭上双眼，缓慢地摇头，再用手背揉搓自己的眼睛，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重新睁开眼之后，他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或者异常现象，只能看到空空荡荡的楼道。他不得不缓慢地转过身，从口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沉重且有些苦涩的气息，重新抓住楼梯的扶手，继续向上走。
三个青年男人以节奏完全相同的步伐向上走，稳稳地跟在老人身后，和老人保持两到三个身位的距离。他们的步伐虽然沉稳，却也很轻，完全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微弱的无形气浪不仅牢牢地覆盖住他们的身躯，也完整地遮盖住他们穿在身上的每一件衣物，让他们身上的所有衣物也和他们的肉体一样在视觉上完全隐形。
不一会儿，老人走完距离楼道大门最近的那一段楼梯，走到楼道的拐角处。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不得不停下脚步。只是，他一时又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部位感到不舒服。他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把整个身躯都倚靠到楼梯扶手的边缘，用双手紧紧地抓住塑料袋和手提包的边缘，并把双臂紧紧地抱在自己的胸前，整个身躯就像企图在寒冷的自然环境中尽可能地保暖一样瑟缩成一团。
“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迅速地转动脑袋，先把目光投向距离老人的身躯最近的一扇窗户，再把目光投向位于斜上方的楼道出口。他看到，楼道上方的出口同样被一扇厚重而结实的大门牢牢地遮盖，只不过大门表面没有装设和楼道底部的那一扇门同种样式的门锁。穿过这扇门，便是连通住宅楼的各个单元门的通道。此时此刻，楼道出口后方的整片空间之内没有显现出任何人影，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两个青年男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果断地点头，随即突然加快脚步，快速上前，迅速地拉近自己和老人之间的距离，移动到老人斜后方的位置。他高抬起右臂，用右手掌心对准老人的后脑，瞬间将围绕自己整个身躯流动的无形气浪完全汇聚到自己的右臂周围。从他的眼眶之内显现出来的半透明光点瞬间增强，完全遮盖住他的瞳孔。清晰的阴影图案从他的手背上显现出来，并在几次眨眼之间变得无比深邃。好几道形状不同、深浅程度也不同的灰色阴影同时从他的右手掌心之中释放出来，并一同涌向老人的后脑部位。无论是烟雾状的阴影，还是碎片状的阴影，或者是形状完全不规则的颗粒状阴影，全都在一瞬间命中老人的后脑与脖颈后方表面显露在外的皮肤，并迅速地渗入他的皮肤内部。
“呃……”
老人当即发出一声有些痛苦的呻吟，整个身躯当即开始剧烈地摇晃。旧手提包和塑料袋同时从他的手中掉落下来，并分别摔在楼道的地板表面。紧接着，戴在他头上的宽大帽子也从他的头顶掉落下来，摔在楼梯表面。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当即显露出来。只在几次眨眼之间，一连串形状如同血管一般的灰色纹路便从他的头顶表面显现出来，迅速地覆盖住已经几乎看不到几根头发的头顶。
留着长额发的青年男人再次抬起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的掌心对准老人的腰部，先向老人的身躯做出一个向前推的动作，再向老人的身躯做出一个向上托举的动作。另外一个不同的阴影图案从他的另外一只手的手心表面显现出来。从外表上看，那似乎是一个比他的手掌要小一些的手掌图案。不过，如果有人凑近去看，才会发现，那不是一个手掌的图案，而是一只利爪。利爪的五个手指的末端都有微小的锋锐尖刺图案，每一根尖刺的表面都是深邃的纯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