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长街上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陈末刚卸下门板,准备开张,便看见雾气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着丹峰特有的青袍,腰悬药囊,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刘一手?”陈末手中的门板差点滑落。
苏月闻声从内间走出,手已按上剑柄,警惕地打量着不速之客。
刘一手站在摊前,目光扫过简陋的面摊,最后落在陈末身上:“我寻了三个州郡,终于找到你了。”他声音沙哑,透着难掩的疲惫。
陈末放下门板,示意苏月稍安勿躁:“丹峰大师兄大驾光临,是来兴师问罪的?”
刘一手苦笑一声,自顾自地在摊前的长凳上坐下:“给我来碗面吧,赶了一夜路。”
陈末与苏月对视一眼,转身和面。他手法娴熟,面团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刘一手静静看着,忽然开口:“你那日在百味城做的‘七彩玲珑汤’,我反复推演过配方,始终想不通为何最后一步要加晨露而非山泉。”
陈末动作不停:“因为晨露历经黑夜,迎接曙光,蕴含转变之机。而山泉虽清,却始终如一。”
面下锅,蒸汽升腾。刘一手的目光变得深邃:“就像你的道,不是吗?”
热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桌,清汤白面,几点葱花,简单却香气扑鼻。刘一手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即动筷:“宗门里都在传,你勾结噬情宗,叛出灵剑宗。”
苏月冷声道:“那你来此是何意?擒我们回去?”
刘一手摇头,终于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他咀嚼得很慢,闭着眼,仿佛在品味什么绝世珍馐。良久,他睁眼看向陈末:“这面里,有东西。”
“只是普通的高汤和面条。”陈末平静道。
“不。”刘一手目光灼灼,“有‘心安’的味道。这是我钻研丹药数十年,一直想炼制却始终不得的东西。”
他放下筷子,郑重道:“我此番前来,是以个人名义,不代表丹峰,更不代表灵剑宗。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陈末究竟走的是一条什么道。”
原来,陈末离开后,灵剑宗内部分裂加剧。以丹峰长老为首的传统派坚决要求取缔食修一脉,而老饕长老等人则力保陈末清名。宗主态度暧昧,宗门内暗流涌动。
刘一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留影石激活。光影中显现出灵剑宗议事堂的景象:丹峰长老慷慨陈词,指责陈末的食修之道蛊惑人心;老饕长老拍案而起,争得面红耳赤;宗主端坐上位,眉头紧锁。
“这是三月前的宗门议事。”刘一手道,“那日后,我便开始暗中调查噬情宗。”
他又取出几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草药,摆在桌上:“这是在噬情宗一个据点找到的‘断情草’,他们用以炼制剥夺情感的丹药。服下此丹者,短期内修为暴涨,但会逐渐丧失七情六欲,最终沦为行尸走肉。”
陈末拿起一株断情草,指尖刚触到草叶,脑海中便响起系统的警示:【检测到高浓度情感抑制物质,与宿主食修之道相克】。
“噬情宗的势力远超我们想象。”刘一手沉声道,“他们不仅渗透了多个门派,就连灵剑宗内部也有他们的人。我怀疑...丹峰长老可能已被操控。”
苏月握剑的手紧了紧:“有何依据?”
“长老近半年性情大变,对弟子严苛至极,连他最宠爱的孙儿因修炼出错被罚面壁三年。这不像他。”刘一手眼中闪过痛色,“更奇怪的是,他炼丹时开始使用一些我从未见过的邪门材料,其中就有这断情草。”
陈末凝视着断情草,忽然道:“你冒着叛宗的风险来找我,不只是为了报信吧?”
刘一手深吸一口气:“我要与你结盟。不仅为我个人,更为验证一件事——食修与丹道,是否真如你所说,可以相辅相成。”
他指向那碗已被吃尽的面:“我炼丹数十载,从未尝过能直抵人心的丹药。但这碗面做到了。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将‘情感’融入食物中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破空之声。苏月脸色一变:“有杀气!”
刘一手迅速收起留影石和断情草:“是追踪我的人。他们身上有噬情宗的气息。”
陈末却是不慌不忙,将揉好的面团分成小剂:“来得正好。苏月,麻烦你护住镇东的百姓。刘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刘一手怔住:“如何相助?”
陈末递给他一把菜刀:“帮我切葱花。最细的那种,要均匀。”
望着手中的菜刀,刘一手有一瞬的恍惚。这把寻常厨刀,比他炼药的金刀不知轻了多少,此刻却重若千钧。他最终接过刀,站在案板前,手法生疏却认真地切起葱花。
雾气中,数道黑影悄然围拢。为首者阴森笑道:“刘一手,没想到你竟自投罗网,还与宗门叛徒勾结。”
陈末头也不抬,继续拉面。面条如银丝般在案板上弹跳,发出清脆声响。奇妙的是,这声音仿佛有种韵律,与周遭环境产生共鸣。
当第一个黑影扑来时,陈末手中的面条突然如活物般射出,缠住对方手腕。同时,刘一手下意识撒出的葱花,竟在空气中化作点点青光,封住另一个黑影的穴道。
“这是...药膳化形?”刘一手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陈末微笑:“看来丹道与食修,确有相通之处。”
激战中,陈末不再局限于厨具,锅碗瓢盆皆成武器。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烹饪的食物似乎能影响敌人的情绪——一碗酸辣汤让攻击者动作迟缓,面露悲伤;一碟辣椒油则让中者暴怒失智。
刘一手越战越心惊。他从未想过,烹饪可以如此御敌,食材中竟蕴含如此力量。
战斗结束得快。残余的黑影见势不妙,迅速遁走。街上重归平静,只留下打翻的调料和弥漫的食物香气。
刘一手看着满地狼藉,又看向气定神闲的陈末,终于长叹一声:“我明白了。这些年来,我执着于丹药的配方和火候,却忘了炼丹的初衷是济世救人。而你的食物,直指本心。”
陈末拾起一个打翻的酱油罐,轻声道:“烹饪与炼丹,都是转化之道。将寻常之物,化为不凡。只是我选择了一条更贴近人心的路。”
“接下来有何打算?”刘一手问。
陈末望向灵剑宗方向:“既然他们说我勾结噬情宗,那我们便‘勾结’给他们看。不过不是为恶,而是为这天下,寻一条新的道。”
苏月收剑归鞘,站到陈末身侧,表明立场。
刘一手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那不是攻击或修炼用的灵丹,而是一枚散发着温和光晕的丹药:“这是我游历期间炼制的‘同心丹’,服下后,三人可心意相通十二时辰。若信得过我,我们可借此丹立盟。”
陈末接过丹药,掰成三份,将其中两份递给苏月和刘一手:“何必依赖丹药?真正的信任,源自本心。”
三人相视而笑,这一刻,过往的恩怨如晨雾般消散。
然而,就在他们立下盟约之际,远处山巅之上,一道黑影悄然没入林中,向着噬情宗总坛方向疾驰而去。他怀中,一枚传讯符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清河镇的雾气渐渐散去,阳光洒在长街上,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