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抱着画刚回西厢房,指尖还碰着宣纸边缘。她把画靠在桌边,正要倒杯茶,外头就传来急促脚步声。
“表小姐!”小丫鬟喘着气,“老爷召集全族议事,二公子已经去了,您也快去吧。”
她放下茶杯,整理了下衣襟,直接往正厅走。
厅里人站得满满当当。沈予安站在中间,脸色发白。沈景明一身长衫立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封信,神情严肃。
“父亲,”他开口,“昨夜有人举报,二弟书房藏有通敌密信,事关家族生死,不得不查。”
话音一落,一个小厮跪下来:“我在二公子书案夹层发现了这封信,不敢隐瞒!”
沈予安猛地抬头:“我没有写过什么信!你们放屁!”
沈景明慢慢展开信纸,声音响亮:“愿以江南三处田产为酬,助贵军入城,共分沈氏基业……落款,沈予安。”
全场哗然。
沈父拍案而起:“你竟敢背叛祖宗?!”
“我没有!”沈予安吼回去,“那签名根本不是我的!我的‘安’字最后一笔是往上挑的,这上面是平的!你们看不出来吗?!”
没人说话。
老太太闭着眼,不表态。其他人有的摇头,有的冷笑。谁也不信他。
苏清颜就在这时走进来。
她没跑,也没喊,只是走到人群前,站定。
“慢着。”她说,“一封信,一个下人的话,就要定人死罪?太随便了。”
所有目光都转过来。
沈景明皱眉:“表妹,这事你别掺和。”
“我非掺和不可。”她往前一步,指着信纸,“这签名是假的。二公子写字有个习惯,‘安’字末笔必右挑,这是从小练出来的。这封信上的字,收尾是平的,明显是别人模仿。”
有人低头细看,果然如此。
她又说:“还有,这信纸是本月新到的徽州宣,全府只有主院和前厅才用。二公子一向节俭,书房里全是旧纸。他会用这种容易查到来源的新纸写密信?脑子坏了吗?”
沈景明脸色变了:“这些……也可能是巧合。”
“不止这些。”她盯着他,“我还能证明,到底是谁在勾结外敌。”
全场安静。
沈予安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沈景明冷笑:“你说有证据,那就拿出来。拿不出,就是污蔑。”
苏清颜点头:“好。但我需要一样东西——二公子前日写过的字帖。就在他书房案头,第三格抽屉里。”
沈景明眼神闪了一下。
沈父看了看身边管家:“去取来。”
管家很快回来,递上一本册子。
苏清颜翻开,对比信上签名,然后举起两页纸:“大家自己看。左边是二公子真迹,右边是这封信的落款。笔锋走向、墨色浓淡、连顿笔位置都不一样。这不是伪造是什么?”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沈景明沉脸:“就算笔迹不像,也不能说明他没通敌!”
“当然不能。”苏清颜放下纸,“但能说明——有人想害他。而这个人,最怕真相被揭开。”
她看向那个小厮:“你是在哪里发现这封信的?”
小厮低头:“书案夹层……”
“那你有没有打开过夹层?平时是谁打扫书房?”
“我……我……”
“你不是贴身伺候的人,根本不知道夹层在哪。你是被人指使的吧?”
小厮脸色发青,不敢抬头。
沈景明喝道:“胡闹!你们都被她带偏了!”
苏清颜不看他,只对沈父说:“老爷,若真有通敌之事,查清楚才是对家族负责。现在证据存疑,不如先扣下信件,彻查来源。贸然定罪,才真会伤了人心。”
沈父沉默许久,终于摆手:“先把信收起来。予安暂禁东院,不得外出。此事未明之前,谁也不准妄议。”
沈予安站着没动,眼底黑雾翻滚,拳头攥得咔咔响。
苏清颜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别怕,我在。”
他侧头看她一眼,喉咙动了动,最终一句话没说,被家丁带了下去。
沈景明站在原地,袖子里的手捏紧了。
苏清颜转身要走,听见他在背后低声道:“表妹,有些事,插手太深会死人的。”
她停下,没回头。
“我知道。”她说,“但有些人,我必须护住。”
说完,她抬脚走了。
西厢房门口,她摸了摸手腕内侧,那里有点发烫。
她推开房门,屋里没人。
桌上那幅画还在,画中她的脸很安静。
她坐下,拿起笔,开始写一张名单。
第一个名字是:沈景明。
第二个是:送信的小厮。
第三个空着。
她写了三个字: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