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考试的收卷铃刚响，老师刚收走试卷，许之诺已经飞出去了，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动作快得像只脱缰的小兔子。
“解放啦——”她扑到走廊里，正好撞见温温柔柔的谢迎楠和咋咋呼呼的江浩，一把勾住两人的胳膊晃悠，“寒假我要把觉睡够，把好吃的全尝遍，谁都别想催我写作业！”
江浩嗤笑一声，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就你？怕不是躺成小猪，开学胖得连教室门都挤不进去。”
“江浩你找死！”许之诺抬手就要拧他，江浩嗷嗷叫着躲到穆泽川身后。穆泽川无奈地笑着，伸手拦在两人中间，指尖不经意擦过许之诺的手腕，温温的触感让她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悄悄泛了点红。他垂眸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想捏。
“不许撒懒，这几天把寒假作业写完，”他声音放得轻，眼底藏着笑意，“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不逼你学习了。”
许之诺也没在反驳，终于熬到了快过年，作业也写完了，这下能踏踏实实的玩儿了！
快过年了，穆泽川也不抓她学习了，于是饭后，许之诺揣着零花钱，溜溜达达地往东街晃。老街的烟火气最浓，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糖葫芦的酸甜飘过来，她正琢磨着买串山楂，一抬头，就看见老槐树下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楠姐嘛！许之诺隔了老远就看到了，孤独无助的谢迎楠。
她缩着肩膀，棉服袖口磨得发白的地方被风掀起，露出的指尖冻得通红，正一下下抠着砖缝里的枯草，脑袋低垂着，连肩膀都在微微发颤。
许之诺的心倏地沉了。楠姐向来是挺直腰杆、温温柔柔的模样，这般蔫蔫的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没敢上前，刚摸出手机想给江浩发消息，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穆泽川的声音带着点意外的惊喜，落在耳边轻轻的：“许之诺，你怎么在这儿？”
许之诺慌忙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树下的人。江浩也跟在后面，看清是谢迎楠，当即就要冲过去，被许之诺一把拉住。
“别！”她压低声音，“楠姐这样子，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难过。”
江浩急得直跺脚：“那总不能看着她蹲这儿吹风吧？”
三人缩在巷子拐角，像三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许之诺咬着嘴唇想了想，眼睛一亮：“这样，你俩慢慢凑过去，就说碰巧遇上的，别戳穿她。我去给她买点东西，哄哄她。”
话音刚落，穆泽川就立刻接话，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跟你一起，正好要买点东西。”
这话其实是他临时找的借口——他哪有什么东西要挑，不过是想跟许之诺多相处一会。江浩摆摆手，一脸“我懂”的表情，还冲穆泽川挤了挤眼睛：“去吧去吧，这儿交给我！”
两人并肩往服装店走，刚拐过弯，穆泽川就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开口：“其实我琢磨着给楠姐挑件实用的，你帮我参谋参谋？”
许之诺挑眉点头，跟着他钻进店里。暖融融的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气。穆泽川在货架间认真挑选，目光却时不时飘到许之诺身上，最后拎起一件灰色的厚外套，露出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你看这个，耐脏又保暖，楠姐上学路上穿这个正好。”
许之诺瞅着那件堪比劳保服的外套，嘴角抽了抽，没等穆泽川说完就伸手扒拉到一边，还拎起来往自己身上套，宽大的衣摆垂到膝盖，衬得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丑死了！穆泽川你什么审美啊？”她转了个圈，袖子太长晃来晃去，皱着眉吐槽，“女孩子穿衣服是为了好看，不是为了耐脏！楠姐那么爱漂亮，穿这个出门得emo一整天！”
穆泽川看着她晃来晃去的模样，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认真比对棉服的绒毛厚度，又蹲下来挑围巾的花纹，鼻尖沾了点细碎的绒毛，腮帮子微微鼓着，像只囤粮的小仓鼠。他看着看着，指尖就有点痒，心里那点故意逗她的小心思，全变成了想掐掐她小脸的冲动。
中途江浩发消息过来，让他帮忙捎一双三十七码的棉鞋，还特意加了句“要防滑底的，楠姐骑车不容易摔”。穆泽川顺手应下，又趁许之诺蹲在货架前挑挑拣拣的功夫，偷偷溜到收银台，买了两条围巾，两条一模一样的朱红色的围巾，缀着细细的金线，外加两副一模一样的白毛毛耳套，全都是双份的，分明是买给谢迎楠和许之诺的。连带着热可可和糖炒栗子，也挑了两人都爱吃的口味，热可可要的全糖，栗子挑的是炒得最糯的。
等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远远就看见江浩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糗事，眉飞色舞的样子格外滑稽，谢迎楠的肩膀微微耸动，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四人拐进街角的肯德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暖气裹着炸鸡的香气扑面而来，玻璃窗上很快凝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许之诺把棉服往谢迎楠怀里塞，“楠姐，你试试大小，不合适可以换。我特意挑的米白色，衬你皮肤白。”
江浩也献宝似的把棉鞋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这鞋我精挑细选的，防滑又保暖，你冬天骑车再也不怕冻脚啦！”穆泽川则把围巾、耳套和热饮一一分好。
“这是新年礼物，姐妹款。”穆泽川把围巾，一条给了谢迎楠，另一条递给了身旁的许之诺，眉眼间的笑意温柔得很。
谢迎楠指尖刚触到棉服柔软的内里，动作就顿住了。她低头看着那件米白色的棉服，又摸了摸手边毛茸茸的耳套，指尖划过围巾上的金线，眼眶倏地就红了。早上和后妈争吵的委屈，蹲在树下吹风的孤单，在这一刻全被暖融融的心意裹住，她吸了吸鼻子，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漾开了笑，伸手捶了江浩一下：“江浩，都怪你，吵的我眼睛都疼。”
许之诺刚接过围巾，就想起刚才那件“劳保服”，立刻拍着桌子笑出声：“楠姐你不知道，穆泽川刚才挑礼物，拿了件跟工地劳保服似的外套，还说什么耐脏得很，笑死我了！”
她笑着啧啧啧，对着穆泽川挤眉弄眼，手指还点着他的胳膊：“我建议你以后千万别从事跟审美有关的工作，不然啊，估计得饿死！”
江浩听得来了兴致，凑过来追问细节，还不忘补刀：“泽川你这审美确实不行，还不如我呢！”谢迎楠也捂着嘴笑，眉眼弯弯的，眼底的阴霾散了大半。
许之诺笑够了，忽然坏心眼地凑近穆泽川，晃了晃手里的红围巾，嘴角扬着狡黠的弧度：“既然是姐妹款，那我回头再买一条，送你当回礼——亲子款！”
穆泽川被她这句耍赖的话逗得又气又笑，伸手就捏住了她鼓起来的小脸，力道不大，带着点宠溺的惩罚意味。指尖触到她温热柔软的皮肤，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放轻了力道。“许之诺，你是不是皮痒了？”
许之诺的脸被他捏得鼓成了包子，呜呜囔囔地拍开他的手，脸颊却蹭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浅粉色。她别过脸去扒拉薯条，不敢看穆泽川的眼睛，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穆泽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逾矩，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的软腻触感，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伸手去拿桌上的可乐，耳根悄悄泛红。许之诺往谢迎楠身边贴了贴，假装专心致志地蘸番茄酱，余光却忍不住往穆泽川那边瞟。
江浩和谢迎楠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心知肚明的笑意，默契地没有戳破这瞬间的暧昧。炸鸡的香气混着姜汁可乐的甜，在小小的空间里漾开，暖得让人舍不得挪步。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晕开一片片暖黄的光。
告别了谢迎楠和江浩，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把街边的灯笼吹得晃悠悠的，暖黄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拉得又细又长。许之诺指尖绕着围巾的流苏，步子迈得慢吞吞的，嘴里还叼着半颗没吃完的糖炒栗子。
穆泽川的脚步慢了半拍，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比晚风还要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尾音轻轻打了个颤：“下学期完我们就要初中毕业了，你要不要跟我……”
他顿了顿，耳尖悄悄爬上一点红，赶紧补上后半句，语气刻意放得随意，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我是说我们，上同一所高中。”
许之诺咬栗子的动作猛地停住，嘴里的甜香瞬间散了大半，心跳却没来由地漏了一拍。她没敢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两人脚下的影子上，看着他的影子和自己的挨得那样近，近得仿佛再挪一步就能彻底重合。
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地畅想起来——高中的教室窗外是不是也有这么好看的晚霞？江浩肯定还是会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抓包，谢迎楠依旧会温柔地帮他打掩护，而她和穆泽川，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放学了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还攥着刚买的糖炒栗子。
这些画面鲜活得仿佛触手可及，可下一秒，又被现实的顾虑戳破。她抠着围巾上的金线，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沮丧：“江浩和楠姐……应该也想考一中吧。”
她顿了顿，指尖蜷缩起来，轻轻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声音更低了：“可是我很笨，考不了那么多分。”
明明心里那么渴望和他们一起踏进高中的校门，可那个“想”字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晚风卷着街边的桂花香吹过来，却吹不散她心头那点沉甸甸的失落。
穆泽川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脑袋，看着她耷拉着的眼皮和抿紧的嘴角，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染上几分无奈的温柔。他停下脚步，在许之诺的面前站定，声音里带着点调侃，却又藏着认真：“你不是笨，你是懒。”
他站起身，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擦过她的额头，带着暖暖的温度，语气笃定得让人安心：“剩下的几个月，我盯着你补。”
许之诺猛地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心里那点失落，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甜丝丝的。
“嗯，那我试试！”
晚风裹着两人的影子，慢慢往路灯深处走，暖黄的光晕一圈圈漫开，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思，都藏进了温柔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