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沈遇的尾音落在耳廓时，像有人把最后一颗薄荷糖投进温牛奶，气流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足够让黑暗泛起涟漪。时栀紧闭的眼皮颤抖了一下——预料中的巨雷没有落下，世界像被谁按下「暂停」键，只剩雨点稀疏地敲打车顶，像远处的鼓手在试音。
108次/分的心跳仍在他掌心下轻跳，却不再失速。黑暗里，她先闻到味道——雨后泥土被太阳蒸发的腥甜，混着青草被割断时迸出的汁水气，像一杯加冰的莫吉托，从车窗缝隙偷偷钻进来。接着，她听见声音——引擎低鸣，换气扇重新转动，车顶阅读灯闪了两下，终于亮起柔和的白。
沈遇没有立刻松开覆在她耳廓上的掌心，而是微微收拢，像确认一条108Hz的波形是否真正稳定。他的拇指在她手背轻轻画圈——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电流从尾椎窜上天灵盖，却不再带恐惧，只剩细小的麻，像有人把∞写进皮肤纹理。
阅读灯亮起的同时，大巴前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司机终于把应急双闪关掉。紧接着，乌云像被谁从中间撕开一道裂缝，阳光从缝隙里直直坠落，落在高速积水表面，像一条被拉长的焦糖，金黄里带着微微的暖褐，一路淌到车轮底下。
时栀缓慢睁眼，视线先撞上沈遇的锁骨——那里被汗水洇出一小块暗影，像被月光遗忘的印花。再往上，是他微微滚动的喉结，逆光里镀着一圈毛茸茸的金边，像被太阳晒过的薄荷糖，外热内凉，甜得措手不及。
「裂缝阳光。」沈遇低声说，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像气流直接送进鼓膜，「108的折射。」
她顺着他指尖转头——前方挡风玻璃外，积水表面被阳光镀上一层亮褐，像被打翻的芝士酱，又像焦糖在柏油路上缓缓铺开。金黄与深褐交错，形成一条天然的对照组：A面是108Hz的直线，B面是∞的曲线，却在裂缝阳光里完美重叠。
大巴缓缓启动，轮胎碾过积水，「哗啦」一声脆响，水花被阳光折射，像无数颗细小的钻石被抛向空中，又落回柏油路，形成短暂的彩虹桥——一米、两米、三米……刚好八秒，彩虹桥消失，却留下一条亮褐色的水痕，像被谁用焦糖酱在柏油路上写下一条公式：
「108Hz × 8秒 = ∞」
时栀的指尖仍与他交叉，静电「啪」地一声，细微的火花在安全带卡扣上炸开，像给这条公式加上一个无限符号。她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车窗外的月影——那一小块黑暗，被阳光镶上金边，像一块被命名的恒星。
「乙方，」她轻声说，「108次/分，还在。」
沈遇侧头，眸子被阳光映出一点极亮的星：「那就让它，一直108。」
沈遇从口袋掏出一张被雨水洇湿一角的便签——是他提前准备好的「心跳对照表」。便签上写着：
「0秒→98次/分
8秒→108次/分
∞秒→108±0次/分」
他在「∞秒」那一栏画了一只小猫，尾巴勾成心形，却比之前的都大，几乎占满整栏。旁边写了一行小字：
「隐藏条款：当裂缝阳光≥8秒，甲方负责把乙方心跳写成∞，误差±0。」
时栀的指尖掠过那只小猫，耳膜仍残留轻微嗡嗡，却不再是因为恐惧——108次/分，被写成一条不会失效的公式，像被阳光镀上金边。
大巴驶过积水，月影被车轮碾碎，又迅速合拢，像一条被拉长的糖丝。沈遇的掌心仍轻轻覆在她手背，温度比26℃更烫。他低头，把示波器屏幕转向她——心跳波形平稳，主峰频率108Hz，像一条不会结束的直线。
「108。」他轻声说，「不会再掉了。」
时栀点头，指尖却悄悄与他交叉，像给108Hz加上一个无限符号。
大巴驶过焦糖柏油路，裂缝阳光被抛在身后，像一条被写完的公式，却把两个人的影子，写成了无限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