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哥哥的手机震个不停，公司催得紧。许之诺扒拉着书包带子，眼睛亮晶晶地凑过去：“哥，你直接把我撂百货大楼门口呗，我正好去补点文具，然后我自己打车回去。”
哥哥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驱车拐进停车场。许之诺跳下车，书包带子一颠一颠的，直奔二楼文具区。她蹲在货架前，手指划过一排刷题笔，专挑笔杆握着手软的，一套一套往购物篮里丢，嘴里还小声数着：“帮我抄罚写的，除了川哥、楠姐和江浩，还有三个同学，外加那个敢往化学老师眼皮子底下塞我本子的男生……”那男生她连名字都叫不全，可想起他当时紧张得手发抖，就觉得这份仗义必须记着。
挑完文具，她又扎进零食区，黄油曲奇，夹心巧克力，麻辣豆干也拿了一大包——上次分着吃，江浩差点把包装袋都嚼了。拎着沉甸甸的购物篮往文创区走，许之诺心里忽然软乎乎的：穆泽川他们仨，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这种不一样，让她忍不住区别对待。
谢迎楠的笔芯总漏油，写作业写一半就得甩笔，她先拿了四盒速干笔芯；货架上挂着的篮球小挂件，江浩肯定喜欢，抓过来就塞篮子里；转过拐角，一枚金属麋鹿书签突然撞进视线里——不是死板的平面款，浮雕纹路摸上去凹凸有致，鎏金的麋鹿昂首站在葱郁的森林纹路里，鹿角旁还缀着几片翠生生的薄荷叶，叶脉都刻得清清楚楚。
许之诺的心跳漏了半拍，穆泽川上周闲聊时提过一嘴，说他喜欢麋鹿，而薄荷，是她从小到大最爱的植物。鎏金和翠绿缠在一起，好看得让她指尖发烫。她赶紧把书签揣进购物篮，嘴角偷偷翘起来，觉得这玩意儿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末了，又抱了三大包风干牛肉干，想起店家拍着胸脯说的话，忍不住弯了弯唇。
周一清晨的风带着点凉，许之诺是被哥哥送过来的。刚站稳，就看见穆泽川背着书包站在梧桐树下，校服领口的拉链拉到锁骨，晨光描着他清瘦的侧脸，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清楚楚。许之诺眼睛一亮，小跑着冲过去，把手里两个最沉的袋子往他怀里塞：“同桌！救个急！拿不动了拿不动了！”
穆泽川下意识伸手接住，袋子沉甸甸的，还透着曲奇的奶香。他低头看了眼，又抬眼瞧着许之诺——她手里还拎着两个小袋子，书包鼓得像塞了个小皮球，脸颊因为跑了两步泛着红，鼻尖上还沾了点细汗。
他心里失笑，许之诺每次都跟搬仓库似的，偏生又爱逞能。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温温软软的触感，让他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又买什么了？”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笑意，刻意压着嗓子，怕惊着眼前这个容易脸红的小姑娘。
许之诺赶紧缩回手，晃了晃剩下的袋子，眼睛弯成月牙：“秘密，到教室你就知道了！”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晨光把影子拉得老长，踩着地上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刚进教室，江浩叼着个大肉包就冲了过来，油星子沾到嘴角，看见许之诺手里的袋子，眼睛都直了，含糊不清地嚷嚷：“许之诺！你昨晚去打劫小卖部了？搬这么多东西，想把教室当仓库啊？”
许之诺白了他一眼，故意把袋子往身后藏：“早知道就不给你带礼物了，白眼狼！”
“别啊姐！”江浩一听有礼物，立刻把肉包塞嘴里，双手合十作揖，还假模假样地抹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谢迎楠刚收完作业进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江浩一巴掌：“就你戏多，再演下去，包子都凉了。”
许之诺笑嘻嘻的，先把给帮过她的同学的文具和零食分了。那个帮她塞本子的男生，她特意多塞了两块巧克力，红着脸小声说“谢谢”，男生挠挠头，耳朵尖都红了，嗫嚅着说“不用谢”。拿到谢礼的同学围着她叽叽喳喳，教室里暖融融的。
王琪带着几个女生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剩下的东西，阴阳怪气地说：“哟，许之诺，现在大方了？怎么不给我们分点啊？”
江浩立刻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挡在许之诺面前，嗤笑一声：“脸呢？上周谁嗑着瓜子看热闹，说风凉话来着？”
王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想嘴硬，却瞥见坐在座位上的穆泽川抬了抬眼。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淡淡扫过来，王琪心里就咯噔一下——上次她故意撞掉许之诺的本子，穆泽川一句话没说，却弯腰帮许之诺捡了，从那以后，她就有点怵他。
穆泽川垂眸翻着错题本，余光却没放过许之诺挺直的小身板。他知道这丫头以前受了委屈只会往后缩，现在敢挺直腰板反驳，是真的把江浩和谢迎楠当成了可以撑腰的人，也是真的慢慢开朗起来了。这样的她，比以前闷不吭声的样子，鲜活多了。
许之诺也挺直了腰板，攥着袋子的手指紧了紧，脆生生道：“我的东西，想分给谁就分给谁。”
王琪咬咬牙，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许之诺这才把专属礼物拿出来，先把电子手表和笔芯递给谢迎楠，声音软软的：“楠姐，这个手表你戴着正好，笔芯再也不会漏油了。”谢迎楠接过，指尖蹭到她的手背，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看，很贵吧？。”忙着往外掏东西的人头都没抬“还好啦，我这不是为了感谢你上周帮我来着嘛。”
然后她拎起那三大包牛肉干，朝江浩晃了晃。江浩的眼睛瞬间黏在上面，连步子都挪不动了，搓着手凑过来：“诺诺，这牛肉干看着就香！”
“那当然，”许之诺得意地挑眉，把其中一包塞给他，“这个牌子的老好吃了，店家说他家狗天天吃也吃不腻！”
江浩刚伸手要接，手顿在半空中，哭笑不得地吐槽：“怎么感觉你骂人呢？”
谢迎楠在一旁听得直笑，许之诺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分完谢迎楠和江浩的礼物，许之诺的手心里攥着那枚麋鹿书签，指尖都快攥出汗了。她慌慌张张地把书签夹进语文课本里，合上书页时，指腹还在封面上蹭了两下，仿佛这样就能藏住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穆泽川看得清楚，她把什么东西藏进了课本里，藏东西时那慌乱的小动作，像只偷藏了坚果的小松鼠。他心里隐隐有了期待，故意放慢了翻错题本的速度，目光时不时往她那边飘。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肯把东西给他。
许之诺偷偷瞄了一眼穆泽川，长这么大，第一次给男孩子挑礼物、送礼物，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颊烫得厉害，只好假装整理桌上的袋子，把课本往怀里又搂了搂。
上课铃突然响了，走廊里传来老师的脚步声。许之诺心里一慌，赶紧把课本塞进抽屉，更不敢拿出来了。
穆泽川等了这么久，没等到她主动递过来的东西，眉峰轻轻挑了挑。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他侧过身，手肘撑在桌沿上，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盯了她好久，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戏谑的笑意：“许之诺，你不打算谢谢我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许之诺的耳朵“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她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把那枚麋鹿书签从语文课本里抽出来，往他手里一塞，头埋得低低的，声音细若蚊呐：“给你……谢、谢谢你上次帮我。”
穆泽川低头，目光落在书签上。鎏金的麋鹿，翠绿的薄荷，凹凸的纹路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他认得这书签，上周陪她去配眼镜时，她在文创店橱窗里盯了好久。原来，她那时候就记着自己说过喜欢麋鹿。
指尖拂过薄荷叶的纹路，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种暖洋洋的感觉。抬眼看向许之诺泛红的耳尖，眼底盛着浅浅的笑意，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谢谢，我很喜欢。”
许之诺的心跳快了两拍，赶紧别开脸，假装去整理桌上的袋子，耳根烫得厉害。她偷偷松了口气，总算把礼物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心还是有点发烫，大概是刚才太紧张了吧。
刚坐稳，化学老师的脚步声就到了门口。许之诺攥紧了衣角，手心冒了汗——一想到化学老师打人的样子，她就浑身发紧。可刚上课没几分钟，教室的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五六个人怒气冲冲地冲进来，直奔讲台。带头的中年女人指着化学老师的鼻子骂：“你就是王老师？我女儿的头是你打的？！”
家长们七嘴八舌地控诉，有人掏出手机，亮出孩子头上的淤青照片：“你看看！这是我女儿的头！不是皮球！今天你不被开除，我们就告到教育局去！”
化学老师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许之诺吓得往穆泽川那边缩了缩，肩膀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穆泽川侧过头，无声地往她这边挪了挪，胳膊肘轻轻抵着她的胳膊，两人挨得很近。他没说话，可许之诺的心却一下子稳了。
前排的同学连忙跑去隔壁班找班主任。没过多久，几个老师匆匆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家长们拉开。
后来大家才知道，哥哥那天去找校长谈话，没提别的，就冷着脸问了一句：“王老师有正规的执教资质吗？”校长当时拍着胸脯说有。可家长们联合起来把状告到教育局后，调查组一查才发现，化学老师的资质早就因为之前的违规执教被吊销过一次，这次的资质是伪造的。教育局核实后，直接公示吊销了他的资质，学校也只能把他开除，还赔了学生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金灿灿的。许之诺转头看向穆泽川，少年正低头摩挲着那枚麋鹿书签，指尖一遍遍划过薄荷叶的纹路，侧脸的轮廓在日光里柔和得不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