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开始的瞬间,世界被撕裂成了两种颜色:一种是守序局装甲单位喷射的炽白能量弹幕和“静滞信标”扫过的冰冷蓝光;另一种,是从地下安全屋出口处,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的、混合了暗金、银白与淡金的光焰。
雷克是第一个撞出去的。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空气爆鸣。他将自己化作了人形炮弹,暗金壁垒在前方收缩成一个锐利无匹的锥尖,笔直地撞向了三个街区外、最近的一处“认知壁垒发生器”阵列。那东西像巨大的黑色金属蘑菇,正散发出干扰性的认知场,任何试图靠近的单位都会陷入思维迟缓和方向错乱。
“给老子——开!”
锥尖与无形的壁垒场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仿佛玻璃被重锤缓慢碾碎的吱嘎声。暗金与无形的干扰场剧烈摩擦,迸发出刺眼的火花。雷克全身肌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起,他身后的淡金色光焰(来自艾汐临时引导的归来的陈末的力量支持)猛然灌注进锥尖。
咔嚓!
无形的壁垒场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不是破解,是纯粹的力量,加上一丝“调和之力”对僵化定义的“松动”效果,完成的暴力突破!
“敌袭!坐标Alpha-7!最高威胁度!”守序局的通讯频道瞬间被警报淹没。
数十台自动炮塔瞬间转向,炽白的光束交织成死亡之网,覆盖了雷克所在的区域。地面的震动装甲车抬起多管能量炮,刺耳的充能声撕裂空气。
雷克不闪不避。暗金壁垒从锥形猛然扩张,化作一个半圆形的厚重护罩,将他牢牢护在中心。能量光束轰击在壁垒上,炸开绚烂但致命的光团,冲击波将周围废墟的瓦砾掀起数米高。壁垒剧烈震颤,表面泛起涟漪,却坚不可摧。他像一颗砸进铁桶的陨石,吸引着所有可见的火力。
几乎在雷克吸引火力的同一秒,数道模糊的影子从他身后的缺口悄无声息地滑入。是凌夜和她指挥的几名抵抗军精锐(梅琳达暗中调派来配合行动的)。他们如同真正的幽灵,贴着废墟阴影,避开主战场的喧嚣,扑向那些自动炮塔的能量核心、装甲车的观测窗、以及更远处试图重新组织防线的步兵小队。匕首、消音的能量手枪、精准的认知干扰脉冲……每一次出手都干净利落,一击必杀或致瘫。外围的防御网络,在凌夜这支“清道夫”小队的操作下,开始出现混乱和盲区。
真正的混乱,始于艾汐踏出安全屋的那一刻。
她没有像雷克那样冲锋,也没有像凌夜那样隐匿。她就站在安全屋出口外的空地上,仰头望着天空中那越发不祥的暗紫色网格,缓缓抬起了双手。
手腕上的手环光芒大盛,晶体内的星云光影仿佛要燃烧起来。归来的陈末通过躯壳和手环双重连接传递给她的“临时权限”,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的意识。与此同时,她意识深处那流淌的银色诗篇之力,也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共鸣、奔涌。
两种力量——浩瀚冰冷的“过滤器权限”与温暖坚韧的“诗篇连接”——在她的引导下,并未简单叠加,而是开始了一种奇特的共振。
她轻声开口,吟唱的不是任何已知的咒文段落,而是一种即兴的、源自此刻此地、源自她所有情感与记忆的“战歌”。
声音不高,却仿佛直接响彻在方圆数公里内每一个拥有意识的个体脑海中!
不是攻击,不是魅惑。
是展示,是宣告,是扰动!
随着她的吟唱,以她为中心,现实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
正在朝雷克倾泻火力的自动炮塔,炮口射出的炽白光束突然弯曲,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互相撞击、湮灭,或者诡异地射向了天空或友军单位。
试图冲锋的守序局士兵,眼前的景象突然分裂,他们同时“看到”了向前冲锋的自己,也“看到”了向后溃逃的自己,还“看到”了站在原地茫然失措的自己……认知的混乱让他们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抱着头跪倒在地惨叫。
天空中的“静滞信标”扫描而过的蓝光,在触及艾汐周围区域时,突然折射、散射,化作一片片迷离的光晕,非但无法锁定目标,反而干扰了其他防御单元的传感器。
甚至,连那笼罩天空的暗紫色网格,在艾汐正上方的区域,都微微荡漾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石子!
她在用归来的陈末给予的、能轻微“扰动”规则和认知的力量,结合自身诗篇那强大的“连接”与“共鸣”特性,制造一场超大规模的、无差别的认知风暴!
这不是精准的攻击,是范围性的、强制性的“现实干扰”!
“那是什么东西?!”守序局指挥中心的军官看着监控画面中那站在空地吟唱、周围光影扭曲、防御设施纷纷失效的银发少女,声音都变了调。
“检测到超高强度、无法解析的认知扰动力场!干扰等级……突破测量上限!疑似……根源侧直接干涉!”技术官的声音带着恐惧。
“所有单位!优先锁定那个吟唱者!不计代价!摧毁她!”命令声嘶力竭。
更多的火力从四面八方转向艾汐。炮弹、光束、甚至小型的追踪导弹,如同暴雨般向她倾泻!
但艾汐身边,那些被扰动的现实区域,如同最扭曲的棱镜和最粘稠的沼泽。炮弹飞入后轨迹变得诡异莫名,互相碰撞引爆;光束被折射得七零八落;追踪导弹的引导头在混乱的认知场中彻底失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有的甚至调头飞回了发射阵地!
她站在那里,如同风暴眼,周围是毁灭的狂潮,中心却是一种近乎神性的、令人心悸的宁静。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同时引导如此庞大的两股力量,对她意识的负荷是毁灭性的。但她银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吟唱的歌声越发高亢、清晰,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燃烧进去,化作这扰动现实的火焰!
正面战场的“热点”,以艾汐为中心,轰然引爆!超过七成的外围防御力量和机动部队,被这前所未见的“认知风暴”和她身边那个如同不破堡垒般的雷克牢牢吸引、牵制,陷入一片混乱和苦战!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混乱的认知风暴掩护下——
两道身影,如同水滴融入河流,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附近一处半塌的下水道检修井。是凯和LN-77。他们穿着特制的光学迷彩和认知屏蔽服,背着沉重的设备包,顺着早已勘探好的、被抵抗军标注出的、索罗斯防御体系相对薄弱的旧管网层,向着议会广场地下的方向,快速潜行。
他们的任务不是参与正面战场那炫目的光焰对决,而是如同最耐心的工兵,在黑暗和污秽中,寻找着那庞大战争机器的“脚踝”,准备埋下致命的炸药。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安全屋出口的另一侧阴影中,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脱离了主战场的光影范围。
是陈末(现在),以及那具由淡金色光构成、眼中旋转着白色星旋的“陈末躯壳”,还有……一道极其稀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虚影——那是归来的陈末的意识,以最小限度显化,作为最纯粹的“向导”。
他们没有走地面,也没有走常规的地下通道。
“躯壳陈末”抬起手,掌心对着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只是堆满了建筑残骸的空地。纯净的白色光芒从他掌心流淌而出,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轻“触摸”着前方的空间结构。
几秒钟后,他手掌微微一震。
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条极不稳定、边缘不断闪烁着马赛克般扭曲光斑的、狭窄的“裂隙”。
这条裂隙,并非实体通道,它时而浮现,时而隐没,仿佛随时会彻底消失。透过裂隙望去,看到的不是对面的景象,而是无数层叠、扭曲、难以理解的几何光影和流动的数据符号——那是“静滞之网”在强行抽取根源力量时,在其自身定义的“完美”规则结构上,因无法承受过载压力而产生的、最细微的“应力褶皱”和“逻辑断层”!
一条存在于概念层面、现实世界“不存在”的路径!
“就是这里。”“躯壳陈末”的声音平静无波,“跟紧我。每一步都必须精确。任何偏差,都会被‘网’的自我修复机制吞噬,或跌入未知的规则乱流。”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那条闪烁不定的裂隙。他的淡金色能量体与裂隙边缘的光斑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但结构稳定。
陈末(现在)深吸一口气,将编辑器力量提升到极致,在自己和前方的“躯壳”周围布下一层极其精细的、用于掩盖能量痕迹和认知波动的伪装场,然后紧随而入。
那道稀薄的意识虚影,则如同烟雾,轻盈地飘了进去。
裂隙在他们身后缓缓“愈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们消失了。从正面战场那震天的喧嚣和混乱的认知风暴中,彻底消失了。
如同投入大海的三滴水。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甚至,连索罗斯那覆盖全城的“静滞之网”监控体系,在最初的扰动(艾汐制造的巨大风暴)之后,也暂时失去了对这三道微弱但关键信号的追踪。
战场,被分割成了三个截然不同的层面:
地面之上,是雷克与艾汐制造的、吸引绝大多数火力的狂暴风暴区。
地下管网中,是凯和LN-77无声渗透、寻找物理破绽的黑暗潜行。
而在现实与规则的夹缝里,在“静滞之网”自身的“伤口”中,陈末(现在)跟随着归来的陈末的指引,正沿着那条险象环生的“不存在之路”,向着最终的目标——那跳动在议会广场地下深处的“静滞之心”,艰难而坚定地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规则的锋刃上。
每一秒,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他们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