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的手指抠进土里。
地面还在震,但已经弱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右肩的伤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滴在翻起的泥块上。
他没低头看,只盯着前方那座塌了一半的坟坑。
赵黑虎躺在里面,嘴边全是黑血,牙齿泛着乌光。
他想抬手,手指动了几下却抓不住土,身下的地被地气冲得松散,一动就往下陷。
林青玄往前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把桃木剑从腰间拔出来,拿在手里,剑柄沾了汗和血,有点滑。
他走到坑边停下,低头看着里面的人。
赵黑虎睁着眼,眼神还是狠的,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林青玄说:“炸药没燃。”
声音很平,没有起伏。
“你埋的那些火药,全被地气掀出来了。引信断了,连在一起的线也崩了。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赵黑虎的眼珠转了一下,看向四周。
九座假坟全都塌了,土堆炸开,露出下面的棺材板和碎石。
黑色的炸药块散落在各处,有的插在泥里,有的滚进坑底,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林青玄又说:“你不该用炸药去改地脉。”
“这地方不是死的。你动的是活局,可你当它是石头一样凿。地气会反,龙脉会咬人。你师父没教过你?”
赵黑虎终于咳出一口血。
他张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你……以为这就完了?”
林青玄没回答。
他转身走向罗盘落下的位置。
铜盘还插在土里,盘面朝天。
金光已经没了,指针停在北方不动,他弯腰把它拔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
裂痕比刚才更深了,天池位置的血迹干成一片暗红,摸上去有点粗糙,他知道这东西暂时用不了了。
他把罗盘塞进怀里,右手重新握住桃木剑。
现在得确认一件事。
他沿着坟区走了一圈,脚步慢但稳。
每一处炸开的土堆都看了一眼,每一块露出的炸药都用剑尖拨开检查。
引信全断了,没有连接点,也没有备用机关。
阵破了。
他回到中心位置站定,喘了口气。
风从东边吹过来,带着一股焦味和土腥。
太阳升得更高了,照在乱葬岗上,灰雾散开一些,能看清远处的树影。
他刚要再看一眼赵黑虎,眼角忽然扫到一处异样。
在第三座侧坟翻出的土堆里,有一角黑色布料露在外面,颜色和其他泥土不一样,偏深,像是被水泡过。
他走过去蹲下。
用手扒开上面的湿泥。
触感硬,不是石头,他继续挖,直到整个布包被取出。
布包只有巴掌大,外层已经腐烂,边缘碎成丝状,里面的东西是干的,用油纸裹着。他撕开油纸,看到几根钉子。
钉头刻着符文,样式老旧,钉身是雷击木做的,表面有焦痕和裂纹。
他认得这个。
定龙针残件,不是现代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这种钉子要取百年雷击枣木,经七道符火烧炼,再由风水师以心头血祭三天才能成形,一般只出现在古墓封穴或门派禁地。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四周。
乱葬岗很静,鸟不叫,风也不大。
刚才爆炸的动静不小,不该没人来查看,可除了他自己和坑里的赵黑虎,一个活人都没有。
除非——
有人先来过,而且故意留下这些东西。
他的手慢慢移到腰间,把桃木剑握紧。
目光扫向外围,枯树下站着一个人。
灰色长袍,戴着斗笠,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站在原地没动。
林青玄没喊,也没靠近。
那人也不是冲他走来的方向,他是从西边绕过来的,位置刚好卡在风口,风吹不动他的衣角。
最重要的是——
他手里那本册子,封面是暗黄色的,边角磨损严重。
林青玄见过这种纸,鬼市里老辈人用的记录本,防潮防火,能存几十年不烂。
他盯着那人看了几秒。
对方没退,也没上前,只是把册子举了起来,对着他这边。
动作很轻,但意思明确。
林青玄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不能过去。
体力快到极限了,刚才那一招抽空了他的气,呼吸越来越沉,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要是对方突然出手,他撑不过三招。
但他也不能跑。
赵黑虎还在坑里,意识没断。
那种人,只要有一口气,就会想办法翻盘,他要是离开视线,对方很可能立刻动手。
他必须留在原地,守住这个局。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桃木剑。
剑刃上有几道划痕,是刚才撞到石头留下的,血还没干,粘在金属上有点发涩。
他用拇指蹭掉一点血渍,然后抬起头,再次看向枯树下的人,那人依旧举着册子。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林青玄的左手慢慢摸向怀里的罗盘。
他知道这东西现在用不了,但他需要一点安全感。
只要它还在身上,他就还能撑一会儿。
远处的太阳继续上升,光线照在坟地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从枯树那边,一直拉到他脚边。
他没动。
对方也没动。
两人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谁都没有先开口。
风停了。
空气变得很重。
林青玄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他眨了一下眼,就在这一瞬间。
枯树下的人动了,他把册子翻了一页。
动作很慢,然后重新举起。
林青玄看清了那页上的内容,是一张图,画着一座山,山脚下有九个点,排成某种阵型。
其中一个点被红笔圈了出来,位置正是他现在站的地方。
他瞳孔猛地一缩,手一下子握紧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