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的手刚碰到钢筋,胸口就猛地一震。
黑匣在衣服里发烫,比刚才更热。他低头看,工装布料下那块方形轮廓正在发光,蓝光透过纤维透出来。他想按住它,可手指刚碰上衣襟,整个人就像被铁链锁住,动不了了。
地面轻微震动。
远处工地围栏外,一辆黑色无牌车停下。车门打开,三个穿深灰作战服的人走下来。他们没说话,手里拿着方形仪器,屏幕正对着陈岩的方向。
陈岩想跑,但身体不受控制。他的脚像钉进水泥地,连眨眼都变得困难。黑匣的热度越来越高,衣服开始冒烟。突然一声轻响,拉链崩开,布包从内衣口袋弹出,悬在半空。
黑匣浮了起来。
它稳稳升到离地一米的位置,表面螺旋纹路全亮,蓝光一圈圈旋转。周围的钢筋、铁钩、螺丝全部飘起,像被无形的手托着。
三名特勤人员同时举起手里的装置。一道透明波纹扫过,空气嗡鸣。黑匣晃了一下,却没有落下。
其中一人低声说:“能量超阈值,启动强压模式。”
另两人点头。他们按下按钮,手中的仪器发出低频震动。地面裂开细缝,陈50米外的一台吊车钢索瞬间绷直,发出刺耳摩擦声。
陈岩终于能动了。他张嘴想喊,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他眼睁睁看着黑匣缓缓转向那三人,像是在回应什么信号。
“目标确认。”为首那人收起仪器,“带走。”
他们走过来,动作干脆。一人拿出一个银色箱子,打开后对准黑匣。黑匣轻轻一震,自动飞入箱内。盖子合上,外面缠上金属带,锁死。
另一人递给陈岩一件白色外套。“穿上。”
陈岩没动。
“你已经被列入异常资源关联人员名单,现在必须跟我们走。”那人语气不变,“你可以自己走,也可以被抬走。”
陈岩喘了口气。他看了看工地,看了看手里的钢筋单。他知道瞒不住了。这东西不是他能藏住的。
他接过外套穿上。衣服很轻,但带着一股冷气,贴在皮肤上让他清醒了些。
三人带他上了车。车门关上,车内没有窗户。车子启动,迅速驶离工地。
路程持续了两个小时。期间没人说话。陈岩坐在后排,双手放在膝盖上。他能感觉到胸口还留着黑匣压过的痕迹,火辣辣的。
车停了。
门打开,他被带下车。眼前是一条金属通道,墙壁是灰色合金板,顶部有红光扫描线来回扫过。他们走过五道安检门,每一道都需要虹膜和指纹验证。
最后进入一间圆形房间。房间中央有个玻璃舱,银色箱子就放在里面。七个人围着舱体站着,全都穿着白大褂,年纪在五十到七十之间。
最前面那个老人转过身。他戴着眼镜,头发花白,脸上有长期熬夜留下的青黑。
“就是他?”老人问。
“是发现者,也是首个接触者。”特勤人员回答。
老人盯着陈岩看了几秒,然后走过来,伸出手。“我叫张兆伦。”
陈岩握住他的手。手很瘦,但有力。
“你能活到现在,说明模块认可你。”张兆伦说,“但它不该出现在工地上。”
“我不知道它怎么来的。”陈岩说,“我只捡到了它。”
“我们知道。”张兆伦转身,“带他进去。”
玻璃舱侧面滑开一道门。陈岩被允许走进去。银色箱子放在台面上,封条还在。
“打开它。”张兆伦下令。
一名工作人员戴上手套,解开金属带。盖子掀开。
黑匣静静躺在黑色衬垫上,表面纹路微亮。
“启动多维扫描。”
墙边机器运转起来。六道光束从不同角度照向黑匣。屏幕立刻跳出数据流,速度快得看不清。
三分钟后,所有仪器同时报警。
“引力场异常!”有人喊。
“内部结构无法建模!”
“材料成分未知!零号元素特征峰值出现!”
张兆伦快步走到主控台前。他盯着屏幕,忽然伸手摘下眼镜。“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非晶态金属基底,嵌套式能量回路,还有……微型空间折叠结构。”一名院士声音发抖,“这不可能是制造的。它是生长出来的。”
“再测一次。”张兆伦说,“用质子探针。”
探针靠近黑匣表面。刚接触,整个实验室的灯闪了一下。警报响起,防护罩自动降下,将黑匣罩住。
“能量反冲!”技术人员大叫,“读数爆表了!”
张兆伦没退后。他盯着防护罩内的黑匣,嘴唇紧绷。
十分钟后,系统恢复。
所有数据显示在中央大屏上。七大院士围在一起,沉默地看着结果。
张兆伦开口:“这不是人类科技。”
没人反驳。
“它的反重力原理基于空间曲率主动调节,能量来源是真空涨落。这意味着……它可以直接从宇宙背景中汲取动力。”他顿了顿,“我们现有的物理体系,解释不了它十分之一的功能。”
另一名院士接话:“它的自我修复机制已经激活。刚才探针造成的表面划痕,现在消失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陈岩站在旁边,听不懂太多术语。但他看得出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不是兴奋,是震撼,是敬畏。
张兆伦转头看他。“你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陈岩摇头。
“是一个文明的钥匙。”他说,“一个比我们先进三千年的文明,留下的火种。”
陈岩喉咙动了一下。
“它能让飞机不用燃料飞行,能让建筑悬浮在空中,能让灾区物资直接空投,能让病人在几分钟内送达医院。”张兆伦声音低沉,“也能让导弹突破大气层,让战舰漂浮在城市上空。”
他走近一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们可以强行征用,把你列为管控对象,永远不能再接触它。或者……你自愿上交,成为国家特别观察员,参与后续研究。”
陈岩没说话。
他想起昨晚在屋里漂浮的水杯,想起妹妹的医药费,想起父亲躺在床上咳嗽的样子。他也想起王姨敲门时的怀疑,想起包工头的刁难,想起自己每天搬砖到腰塌下去的痛。
这东西能改变一切。
但他更记得这些人的脸。他们不像权贵,不像官僚。他们眼里有光,那种他只在妹妹看书时见过的光——求知的光,渴望突破的光。
“如果我上交……”他开口,“它真的会用来做你说的事?”
“我不能保证别人怎么用。”张兆伦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会用它造第一台民用悬浮车,送山区的孩子上学。我会用它建抗震医院,让下一个像你母亲一样的病人不再因为路远而错过救治。”
他指着屏幕。“这个模块,能救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陈岩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搬过砖,扛过水泥,也摸过能让人飞起来的东西。
他抬起头。“我要签什么?”
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文件。纸页很长,最后一页写着:《异常资源移交书》。
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见:移交人自愿永久放弃该物品所有权及研发知情权。
陈岩拿起笔。
他的手停了几秒。
然后他写下名字。
签字完毕,他把笔放下。
张兆伦看着他,忽然说:“你知道吗?历史上每一次技术飞跃,都是从一个人的选择开始的。火,轮子,电,核能……现在,轮到你了。”
陈岩没回应。
他只是看着玻璃舱里的黑匣。它安静地躺着,像睡着了。
“它还能用吗?”他问。
“当然。”张兆伦说,“而且它会等你。”
“等我?”
“它选择了你作为首个接触者。”张兆伦看向数据屏,“生物共振匹配度98.7%。这不是偶然。”
陈岩没再说话。
他站在那里,穿着不合身的白外套,身后是七个盯着屏幕忙碌的老人,面前是改变了他命运的东西。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靠力气活着的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工作人员走进来,在张兆伦耳边说了句什么。
张兆伦点头,然后看向陈岩。“组织决定,你从今天起进入特别观察计划。隔离服换下,有人带你去休息区。”
陈岩被带出实验室。
走过通道时,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玻璃舱内,黑匣的蓝光微微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