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刚黑透,陈岩推开出租屋的门。
屋里一股潮味,墙角堆着几件旧工具,床是用木板搭的,上面铺了层发黄的褥子。他反手关门,拧上门锁,又把椅子抵在门把下。外头路灯昏暗,照得窗户像块灰玻璃。
他背靠门站着,手伸进内衣口袋,摸到那块布包。布还温着,里面的东西贴着他胸口一整天,热没散完。
他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
台灯亮着,光线照在黑匣上。螺旋纹路比白天清晰,边缘那点蓝光现在更明显了。他盯着看了半分钟,手指慢慢靠近。
昨天在工地,他碰它两下就响。这次他小心些,指腹沿着纹路滑动,一点一点试。
嗡——
轻微震动。
他停住。
不是幻觉。这东西真能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划。一圈,两圈。突然,指尖压到一处凹陷,像是按钮。
咔。
一声轻响。
下一秒,整间屋子炸了光。
蓝光从匣子里冲出来,刺得他睁不开眼。桌上的水杯飞起来,笔记本飘在空中,铁锹零件撞上天花板,弹下来又往上飘。灰尘全浮着,像被看不见的手搅乱。
他猛地站起,脚底离地。
整个人开始上升。
他慌了,挥手臂想抓什么,但屋里没东西能扶。床单鼓起来,像帆。吊扇晃了一下,螺丝松开,啪地砸在地上。
他越升越高。
头顶就是房顶,不到两米。他伸手撑,结果手一推,身体转了起来。旋转中撞上天花板,后脑磕到水泥板,眼前发黑。
砰!
他摔下来,滚到床边,肋骨撞上桌角,痛得闷哼出声。
可屋里的东西还在飘。
水杯悬在半空,水滴一颗颗浮着,像小球。笔记本打开着,纸页不动。连地上的灰都在打转。
他趴在地上喘气,手撑地要爬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陈?你那儿咋了?地震了?”
是隔壁王姨的声音,带着睡意,也有点警觉。
陈岩咬牙,一把抓过床垫下的布包,把黑匣塞进去。他顺手捡起笔记本,挡住地上漂浮的灰尘团,又踢了一脚铁锹零件,让它落回地面。
他拍了拍衣服,抹掉额头的汗,走到门边,抽掉椅子,开门。
王姨穿着睡衣,头发乱着,站在门口,眯眼看屋里。
“刚才动静不小,”她说,“是不是东西倒了?”
“搬东西摔了一跤。”陈岩低头看自己手肘,蹭破了皮,渗出血丝。
“就这点事?”她往里瞄。
屋里看起来还算正常。桌椅都在原位,除了吊扇掉下来,其他没明显乱。
“腰又闪了。”陈岩苦笑,“跟工地上一样,一用力就岔气。”
王姨皱眉:“那你别硬撑,年纪轻轻别把身子废了。”
“没事,歇会儿就好。”
“真没事?我听着不像摔东西。”
“可能是楼板响。”他说,“老房子,夜里常这样。”
王姨盯他两秒,叹了口气:“行吧,有事叫我。”
她转身走了。
陈岩关上门,重新锁好,拉严窗帘。他靠墙站着,心跳还没平。
他知道刚才不是地震。
那东西能让人飞起来。
他走回桌子边,从床垫下取出黑匣,放在手心。表面蓝光弱了,但还在微微发烫。他用指甲抠了抠侧面,发现那个凹陷机关还在。
他不敢再碰。
他坐到床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已有字迹:
“午时,西区,金属盒,触之有感,声如蜂鸣。”
他在下面写:
“夜,独居,触机关,物浮人升,非人力所能控。”
写完合上本子,塞进后袋。
他盯着黑匣看。
这东西不是地球造的。
它不该出现在工地沙堆里。
但它现在在他手里。
他想起妹妹寄来的短信,说奖学金还没批下来,医药费又要交了。父亲昨晚咳得厉害,电话里声音断断续续。他答应汇钱,可工资下周才发。
他低头看手。
刚才飘起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抓不住。
但如果能控制呢?
如果这东西能听他的命令?
他慢慢抬起手,把黑匣放到胸前。布包裹着,贴着皮肤。热量一点点传过来。
他闭眼。
不是幻想。
这不是梦。
他睁开眼,站起身,把黑匣放进内衣口袋,扣好衣扣。然后他锁了柜子,检查门窗,坐回床边。
一夜没睡。
天快亮时,他听见楼下有人扫地,电动车发动。城市醒了。
他站起来,活动肩膀,腰还是疼,但比昨天轻。他换上工装,把笔记本揣好,开门出去。
楼道里灯光昏暗,脚步声回响。
他下楼,走出小区,走向工地。
路上人不多,风吹着塑料袋在地上滚。他走路很稳,手一直贴在胸口。
那里有个秘密。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到了工地,他直接去领任务单。
包工头坐在棚子里,嘴里叼着烟,抬头看他:“今天不请假了?”
“干完再说。”陈岩说。
“算你识相。”包工头递过单子,“六车钢筋,运到三号楼基坑。”
陈岩接过,签字,转身去拉车。
他推着空车走过砖堆区,阳光照在脸上。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没人知道他身上带着什么。
也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钢筋架前,弯腰捆扎。动作熟练,节奏稳定。
可就在他直起腰的一瞬,胸口突然一热。
布包里的黑匣,又开始发烫。
他停下动作,手按上去。
不是错觉。
它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