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边的猫科脚印还在，陈烬盯着看了两秒。
阿荼的气息已经走远，他知道她不会回来。
他撑着石壁站起来，右眼有点发沉，左眼是瞎的。
身体里的三处裂伤一跳一跳地疼，像有人拿锯子在里面来回拉。
但他还能动，还能走，还能说话。
这就够了。
他从药囊里摸出一枚暗红色的丹含在舌下，那是他自己炼的燃魂丹，能顶半个时辰的爆发力。
代价是之后反噬翻倍，七窍流血都算轻的。
可现在顾不上这些。
白骨夫人的藏身处就在前面山腹的洞穴里，他知道路。
上一次来是被追杀，这一次是他主动找上门。
洞口挂着几串骨头，风一吹就响。
不是装饰，是警报器。
陈烬没躲，直接走进去。
骨头响了，里面没人出来拦他。
洞穴很深，地面铺着碎骨，踩上去咯吱响。
墙上画满了符文，泛着灰光，像是活的一样慢慢爬动。
空气里有股味道，像是腐烂的香，闻多了脑袋发晕。
他走到第五步时停了下来。
前面十米远的地方，有个骨座，白骨夫人坐在上面。
她还是那身白纱，脸上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只右眼。
那只眼睛是绿的，像萤火虫的光。
左眼窝黑洞洞的，但里面有一点幽光在转。
“你来了。”她说，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枯井。
陈烬没应声。
他右手插在药囊里，手指捏着控魂丹的粉末。
只要她动手，他就先炸一片红雾出来打乱她的魂力气场。
“我以为你要等更久才来。”她又说。
“我也以为我能忍更久。”陈烬开口，声音哑，“但我发现我忍不了。”
“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在玩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骨头咔嚓断了。
“你装成受伤的妖兽骗我救你，试探我的丹术。”
“你在我爸的事上吊胃口，让我怀疑自己是谁生的。”
“你还让灰死，让他哥哥替我扛反噬。”
“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骨夫人轻轻笑了。
笑声像指甲刮黑板。
“小炼丹师，你现在才来问我吗？”
“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我来问你两件事。”
“第一，你为什么要和兽族勾结？”
“第二，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每说一句，往前一步。
五步之后，他站在她面前。
“为了灭世之门。”她抬头，右眼直视他，“为了永恒的生命。”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
“而你，只是棋子。”
陈烬没动。
这句话该让他炸的。
换成以前，他可能当场就拍出辣椒粉炸弹，然后冲上去拼命。
但现在他没动。
因为脑子里的画面太多了。
陈渊实验室里的胚胎罐，写着“实验体07号”。
灰手臂上的血脉检测痕迹，和他的一模一样。
青阳子临死前说的话：“他们都在找你。”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棋子。
他是被设计出来的，从出生就是。
可他不想认。
“如果我只是棋子。”他低声说，“那你为什么不敢杀我？”
白骨夫人眼神一闪。
“你明明有机会下手。九十一章你被我用控魂丹反制，怕得连左眼都瞎了。”
“一百零八章你告诉我我爸的事，语气不对劲，你在试探什么？”
“你利用我，也在防我。”
“你怕的不是我，是你背后的主子失控。”
他说完，右手猛地拍地。
轰！
一团红雾炸开，辣椒粉炸弹瞬间扩散，洞穴里的魂力气流被打乱。
墙上的符文闪了一下，停住了。
白骨夫人没动，白纱被气流掀起来一点。
她看着陈烬，眼神变了。
不是惊讶，也不是愤怒。
是一种……确认。
好像他在她预料之中。
“你知道得不少。”她说。
“我知道的还不够。”
“你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只能被人摆布。”
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笑了。
“你终会明白，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话音落下的瞬间，洞穴四壁的符文突然亮起。
骨纹像蛇一样爬动，迅速封住出口。
地面开始震动，几具埋在土里的骸骨破土而出，站了起来。
系统提示响起：
【记忆稳固效果剩余：6分12秒】
【建议优先撤离或速战】
陈烬没看系统。
他盯着白骨夫人。
“你不说实话。”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把舌下的燃魂丹咬碎。
一股热流冲上大脑，视野变亮，心跳加快。
经脉裂伤传来剧痛，但他感觉更清醒了。
“告诉你一件事。”他说，“下次见面，我不再问。”
“我直接炼你的骨。”
白骨夫人终于收起了笑。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的骨刺开始生长。
“你可以试试。”
陈烬没动。
他知道现在打不过。
她有地利，有法阵，还有至少六具能动的骸骨兵。
他只有一次重生机会，替死者还没找好。
但他不能退。
一退，就真成棋子了。
他慢慢后退一步，药囊轻响。
另一只手摸到了腰后的金属扣，那是阿荼留的。
他碰了碰，火苗的温度还在。
这说明他还记得她。
这就够了。
他又退一步。
骨头在地上发出摩擦声。
白骨夫人没追。
她坐在骨座上，白纱重新落下，遮住脸。
“走吧。”她说，“等你下次来，我会告诉你更多。”
“我不需要你施舍的真相。”
“那你需要什么？”
“我要自己挖出来。”
他转身往洞口走。
符文没有阻拦他。
那些骸骨兵站在原地，没动。
他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白骨夫人还是那个姿势，坐着，不动。
但她那只右眼，一直盯着他。
直到他走出洞口，阳光照在脸上。
他站在山崖边，喘了口气。
嘴里还有燃魂丹的苦味。
左眼流了点血，他擦掉。
系统提示还在：
【记忆稳固效果持续衰减】
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但他知道一件事。
白骨夫人在等什么。
不是等他变强。
是等他崩溃。
可他不会。
他从药囊里掏出一小瓶药水喝了一口。
这是他自己配的，能延缓反噬发作。
味道像馊了的中药。
他抹了把嘴，看向山下。
沟边的锈剑不见了。
但那个猫科动物的脚印还在，旁边多了一道划痕。
像是剑拖过的痕迹。
他蹲下来，用手摸了摸那道痕。
泥土有点湿，下面似乎有东西。
他正要挖，突然听到洞穴方向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风。
不是骨头落地。
是某种液体滴在石头上的声音。
滴。
滴。
滴。
他回头。
洞口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里面有人在等他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