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个带着电流杂音的沙哑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应急灯接连熄灭，只有备用电源的微弱绿光在角落闪烁，勾勒出门口几个高大而棱角分明的轮廓。
张铁柱瞬间如临大敌，猛地举起塔盾挡在苏笑身前，震荡拳套发出低沉的嗡鸣。“谁？！鬼鬼祟祟的，给老子滚出来！”
苏笑虽然心惊，但强迫自己冷静。对方没有直接攻击，而且提到了“棱镜”，或许不是“天网”的人。
“放松点，大块头。”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沉重的金属脚步声，一个身影从阴影中完全走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脸上带着饱经风霜的痕迹，左眼被一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取代。他穿着一身拼接风格的破烂皮夹克，裸露的右臂是锈迹斑斑的液压动力义肢，手里没有拿着制式武器，只有一把看起来改装过的大口径手枪随意地插在腰带上。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打扮粗犷、义体改造程度各异的男男女女，眼神警惕而充满审视。
“这里的安保系统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让‘天网’的狗腿子摸进来都没反应。” 独眼男人走到备用电源的微光下，他的机械义眼扫过苏笑和张铁柱，最终定格在苏笑脸上，“我是凯，‘铁锈帮’在这一片的负责人。是你们动了公共广播，放了那段……卡通片？”
苏笑心中一动，铁锈帮？李苟圣之前找到的关于“棱镜”的档案，就是来自他们的服务器！看来李苟圣的操作不仅引来了“天网”，也引起了这些地头蛇的注意。
“是我们朋友做的。” 苏笑没有否认，坦然承认，“为了给我们制造混乱，方便撤离。”
“朋友？” 凯的机械义眼红光微微闪烁，似乎在分析什么，“能在‘天网’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还能找到我们这个老鼠洞……你们这‘朋友’，有点意思。他在哪儿？”
“他无处不在，也无处可寻。” 苏笑模仿着李苟圣现在的状态，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不能暴露李苟圣是数据生命的真相，至少在建立信任之前。
凯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金属牙套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呵，还是个哲学家。行，那我换个问法——你们找‘棱镜’，想干什么？”
“自救，然后或许能掀翻这该死的世道。” 苏笑的回答简洁而有力，目光毫不退缩地与凯对视。
凯身后的一个扎着脏辫、手臂全是机械结构的年轻女人嗤笑一声：“口号谁都会喊，创生科技的走狗也常说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张铁柱忍不住吼道：“放屁！俺们才不是走狗！是那帮龟孙通缉俺们！”
“通缉令我们看到了。” 凯摆了摆手，示意手下稍安勿躁，“‘天网’和创生科技同时想要你们的命，这确实不像是一般的走狗待遇。但这还不够证明你们不是饵。”
就在这时，众人头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嗡嗡”声。
凯的机械义眼瞬间向上转动，红光锁定了一处通风管道的格栅。“侦察蜂？妈的，还是被盯上了！”
只见那格栅的缝隙中，探出了几个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机械飞虫，正是“天网”用于复杂地形侦查的微型单位！
几乎在凯出声示警的同时，那几只侦察蜂的蓝光骤然变得刺眼——这是即将呼叫支援并发动自杀式攻击的信号！
“糟了！” 凯脸色一变，拔枪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几只侦察蜂身体猛地一僵，刺眼的蓝光如同被掐断的电源般骤然熄灭。它们在空中悬停了不到半秒，然后如同失去了所有动力，“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变成了一堆无害的废铁。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超出常理。
铁锈帮的成员们都愣住了，警惕地看向四周。
只有苏笑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看向凯，平静地说：“现在，够不够证明我们不是饵，而且……我们确实有个‘无处不在’的朋友？”
凯的机械义眼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侦察蜂残骸，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苏笑和还有些茫然的张铁柱，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清楚，能在瞬间、无声无息地瘫痪“天网”的侦察单位，这种技术实力远超他们铁锈帮，甚至可能不逊于创生科技的核心部队。
对方拥有轻易解决他们的能力，但却没有这么做。
凯沉默了片刻，缓缓将手枪插回腰间，对着苏笑，第一次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但似乎真诚了一些的笑容。
“看来……我们确实有必要谈谈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解除戒备，“关于‘棱镜’，关于创生科技，关于这个该死的城市……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些情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们那位‘无处不在’的朋友，能确保这个地方暂时干净。”
苏笑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呼唤李苟圣。
很快，一股无形的数据波动扫过整个中转站，李苟圣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肯定的意味：“区域……已清扫……暂时安全……但……天网……加强了……周边……扫描……”
凯虽然听不到李苟圣的意念，但他那先进的机械义眼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异常的数据扰动，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虚空，然后对苏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转身，走向中转站更深处的一个隐蔽通道，“带你们去看看，‘铁锈帮’真正的家。”
苏笑和张铁柱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地上那堆侦察蜂的残骸中，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天网”制式的红色信号，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湮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