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手还停在半空。
掌心那道红痕突然跳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刺穿。他没缩手，反而把手指压得更紧，贴在陈念的额头上。
这回他不再追问，也不再强行进入。他只是等。
呼吸慢慢变沉，心跳跟着放缓，他让自己靠近那种频率。
苏凝站起身，从袖口抽出一张符纸。
她咬破指尖，在符上画了一道血线，然后她绕到沈烬背后，把符贴在他后颈。
符纸刚碰皮肤就发烫，但她没拿开。
老顾把保温杯放在地上，打开背包翻出一台老旧的记录仪。
他接上电线，把探头贴在沈烬太阳穴两侧。
屏幕上开始跳动波形线，一高一低，断断续续。
“有信号。”老顾低声说，“不稳定，但确实连着。”
沈烬闭着眼，眉头皱了一下。
他感觉到了——银线还在动，每一次跳动，都带起一阵微弱的回流。
他没抵抗，任由那股波动渗进来，这一次，他不是去抓信息，而是顺着流。
几分钟后，他的左眼忽然颤了一下。
淡金色在虹膜边缘闪了半秒，随即稳定下来。
“我看到了。”他说，声音很轻。
苏凝立刻问：“看到什么？”
“线。”沈烬说，“从她脑子里出去的线，不止一条。它们穿过墙，往下，往远处走，扎进地底。”
老顾马上调出电子地图，他把记录仪的波形数据导入，设定峰值捕捉程序。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七个红点。
一个在城西屠宰场旧址，一个在东区纺织厂，第三个在午夜医院废墟，第四个是废弃图书馆，第五个是义庄旧址，第六个是地下排水枢纽，第七个在老城区变电站。
每个红点都在闪烁，亮度不同。
“信号最强的是这两个。”老顾指着纺织厂和屠宰场的位置，“波形几乎满格，其他几个间歇性跳动。”
苏凝凑近看屏幕。她发现红点亮度变化有规律，每次增强时，记录仪上的脑电波也会同步上升。
“不是随机的。”她说，“红点和她的神经活动有关。越强的地方，记忆污染越严重。”
沈烬点头，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感知里，有两个点特别刺眼。
一个是屠宰场，那里有熟悉的气息，红裙女亡魂残留的记忆还在；另一个就是纺织厂，那里的线最粗，颜色发黑。
“这些点不是死的。”他说，“有些在移动。”
老顾抬头：“移动？你是说有人带着线走？”
“不是人。”沈烬说，“是傀儡。活体容器，被缝进去的人。他们能走，能动，但意识不在自己手里。”
苏凝立刻想到什么：“所以陈念不是唯一的中继站。她是桥，但桥不止一座。整个城市都在这张网上。”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老顾盯着地图，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七个点连起来，形状像一张蜘蛛网，而陈念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中心节点之一。
“我们一直以为他们在控制她。”他说，“其实她是被推到前台的。真正的网络早就铺好了。”
沈烬慢慢收回手。
掌心的红痕还在发烫，但他已经能控制那种灼痛。
他知道现在不能切断联系，只要他还连着那根线，就能顺过去找源头。
“不能全去。”苏凝说，“得留人守她。”
老顾点头：“我留下。这里有镇魂草，我能撑住屏障。你们去查点，我在这边监控她的状态。一旦蓝光回升，我就按警报。”
他说完，从腰后掏出一把电击器，插在桌边的联动装置上，又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陈念枕头旁。
“每半小时记录一次呼吸频率。”他说，“要是她说话，哪怕一个字，我也录下来。”
沈烬看着他。
老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稳。
他知道这任务有多重，陈念随时可能被拉回去，只要系统察觉异常，炸弹符就会引爆，她会变成白痴，甚至当场死亡。
可他们必须动。
不动，就永远找不到出口。
“我去变电站。”苏凝说，“那边电力结构复杂，容易藏传输节点。而且它孤立，不会牵连路人。”
沈烬看向她：“你一个人？”
“我带符。”她说，“够用。你去纺织厂，那边信号最强，很可能有主控残片。先探，别硬闯。”
老顾补充：“明天中午前回来汇合。要是没消息，我就带她去找你。”
沈烬没再说话。
他低头看着陈念的脸。
她闭着眼，脸色发青，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但她的手指还在微微动，像是在抓什么。
他伸手，从领口取下银蝶胸针。
金属触感冰凉，他轻轻把胸针放在陈念胸前，正对心脏位置。
“你还记得回家的路。”他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胸针表面闪过一道极淡的光。
不是反射，也不是错觉。是真的亮了一下。
苏凝看见了，没说话。
老顾也没说话。
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联系没断。
只要这根线还在，她就还有机会回来。
沈烬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地面。
他走到门边，停下，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陈念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指甲缝里有一点血迹，是之前抠水泥时留下的，现在那点血正在慢慢变干。
“出发。”他说。
苏凝拿起背包，跟上去。
老顾坐到床边，打开记录仪，把探头重新固定在陈念太阳穴上。
他又往保温杯里加了两片镇魂草，倒进热水，搅了搅。
房间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和陈念微弱的呼吸。
沈烬拉开门，外面天光灰白，街道空无一人。
他迈步走出去，苏凝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沿着巷子快速前行。
第一个目标：变电站。
第二个目标：纺织厂。
他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在等，但他们知道，必须去。
沈烬走在前面，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掌心贴着镇魂钉模型，金属棱角硌着皮肤。
他没回头，身后那扇门关上了。
屋内，老顾盯着屏幕，突然发现记录仪的波形跳了一下。
原本平稳的线条猛地抬高，出现一个尖峰。
他立刻看向陈念。
她的眼睛虽然闭着，但眼皮底下有动静，像是在快速转动。
保温杯里的水晃了一下。
水面倒影中，她的嘴角似乎动了半分。
老顾按下录音键。
就在这时，陈念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天花板。
指尖正对着银蝶胸针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