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司的晨光刚穿透窗棂，验尸房便传来苏清晏凝重的声音。第五具影阁死者的尸体被抬进房时，皮肤已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骨骼轮廓在皮下隐隐凸起，正是“蚀骨散”发作的典型症状。
“师父，您快来看。”苏清晏手持探针，小心翼翼地挑起死者衣袖，露出小臂上深褐色的针孔，“针孔边缘发黑，毒素已顺着血脉侵入骨髓，与之前玄堂制毒师的死状如出一辙。”
陈老丈拄着拐杖快步上前，枯瘦的手指抚过死者的皮肤，指尖触及之处，皮肤竟簌簌脱落，露出下面发黑的肌肉组织。“是蚀骨散，而且是改良后的烈性版本。”他神色凝重，从药箱中取出银簪，刺入死者小臂，银簪瞬间变为乌黑色，“毒性比十年前烈了三倍不止，发作时间也从三日缩短到一个时辰，玄堂的制毒术竟精进至此。”
沈砚辞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死者腰间的令牌上。令牌刻着“玄”字，边缘有细微的裂纹，显然是影阁玄堂的中层成员。“此人是谁？”他问道。
“回少卿，死者名叫秦岳，是玄堂的副堂主，负责掌管蚀骨散的配方与炼制。”属官递上卷宗，“昨夜被人发现死于玄堂据点附近的小巷，身上没有打斗痕迹，应该是被熟人毒杀。”
苏清晏取出特制试剂，滴在死者的针孔处，试剂瞬间变为深紫色。“毒素是通过银针注入体内的，下手极快，死者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她抬头看向陈老丈，“师父，这蚀骨散的配方，当年真的只有尚书府与太医院掌握吗？”
陈老丈颔首，目光飘向窗外，似在回忆往事：“当年我与尚书府的沈太医一同研制过蚀骨散的原型，本是用于外敷的麻药，后来被影阁改良为剧毒。配方分为两部分，主方由沈太医保管，辅方存于太医院的秘档中，只有掌院与少数几位院判知晓。”
“会不会是太医院有人泄露了辅方？”沈砚辞追问。
“可能性极大。”陈老丈叹了口气，“当年负责保管秘档的是李院判，他与谢渊私交甚密，十年前尚书府灭门案后，李院判便以养病为由辞官，从此不知所踪。”
苏清晏心中一动，从卷宗中翻出李院判的画像：“师父，您看是不是他？”画像上的男子面容清瘦，眼神阴鸷，与她在玄堂密室中找到的旧档案中记录的“鬼医”形貌有七分相似。
陈老丈凑近一看，脸色骤变：“正是他！没想到李嵩竟化名‘鬼医’，成了玄堂的幕后掌控者。当年他偷走辅方，投靠影阁，怕是早有预谋。”
沈砚辞眸色沉凝：“立刻派人追查李嵩的下落。他既是蚀骨散的改良者，手中必定掌握着影阁玄堂的核心秘密，甚至可能知道张谦残余势力的藏身之处。”
属官领命而去，验尸房内一时陷入沉默。苏清晏整理死者遗物时，发现一枚小巧的铜制钥匙，上面刻着太医院的院徽。“这是太医院秘档库的钥匙。”陈老丈一眼认出，“当年秘档库的钥匙只有三把，一把由掌院保管，一把在李嵩手中，还有一把……”他顿了顿，看向苏清晏，“在你父亲苏文渊手中。”
苏清晏浑身一震，手中的钥匙险些掉落：“我父亲？他当年只是汴安府推官，怎么会有太医院秘档库的钥匙？”
“你父亲当年参与尚书府案的审理，曾以查案为由借阅过太医院的秘档。”陈老丈缓缓道，“后来他被罢官，钥匙却没有归还，说是不慎遗失。如今看来，他怕是早就与李嵩有勾结，甚至参与了蚀骨散的改良。”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得苏清晏头晕目眩。她一直坚信父亲是被冤枉的，是为了收集影阁罪证才潜伏其中，可这把钥匙，却让她心中的信念开始动摇。“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父亲绝不会背叛朝廷，更不会助纣为虐。”
沈砚辞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温和却坚定：“清晏，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你父亲的手记中曾提到，他与玄堂有过接触，或许他当年确实参与了蚀骨散的改良，但目的未必是作恶。”
“可他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不把钥匙归还？”苏清晏眼眶泛红，心中充满了困惑与痛苦。
就在此时，属官匆匆来报：“少卿，查到李嵩的下落了！他藏在城南的一处隐秘药庐，我们的人已经包围了那里，但药庐周围布满机关，不敢贸然行动。”
沈砚辞立刻起身：“备马，立刻前往城南！”他看向苏清晏，“你留在这里，整理线索，我们去抓捕李嵩。”
“不，我要一起去。”苏清晏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要亲自问他，我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沈砚辞见她态度坚决，不再劝阻，点了点头：“小心行事。”
城南的药庐隐匿在一片竹林深处，外观与普通农家宅院无异，却在周围布下了密密麻麻的毒刺与陷阱。青冥司的兵丁潜伏在竹林中，不敢轻易靠近。“少卿，药庐的门窗都关着，里面没有动静，怕是有埋伏。”属下低声禀报。
沈砚辞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己则与苏清晏悄悄绕到药庐后侧。苏清晏取出从父亲书房找到的太医院秘档，翻到蚀骨散的辅方部分，发现上面标注着一处隐秘的机关破解之法。“这是父亲留下的标记。”她指着辅方旁的小字，“上面说，玄堂的机关都以‘荧惑石’为引，用醋可以化解。”
沈砚辞立刻让人取来醋，泼洒在药庐周围的陷阱上。果然，毒刺遇到醋液后迅速腐蚀，机关发出咔咔的声响，失去了作用。两人趁机潜入药庐，刚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与血腥味混合的气息。
药庐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瓶与药罐，一名身着灰袍的老者倒在地上，正是李嵩。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气绝身亡，身边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纸页，上面写着蚀骨散的改良配方。
“来晚了一步。”沈砚辞沉声道，蹲下身检查李嵩的尸体。尸体尚有余温，伤口新鲜，显然刚遇害不久。
苏清晏捡起地上的纸页，发现配方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苏文渊已叛，秘档在太医院地库。”她心中一紧，父亲果然与李嵩有牵连，而且似乎发生了内讧。
“看这里。”沈砚辞指向李嵩的手腕，那里有一个淡淡的烙印，与之前影阁死者身上的“叛党”标记相同，“李嵩也是被影阁清洗的对象，看来他知道的太多，被灭口了。”
药庐外传来脚步声，柳如是带着听风楼的人赶来：“沈少卿，苏姑娘，我查到李嵩最近与靖安侯府的旧部有联系，他们似乎在密谋转移太医院的秘档。”
“太医院地库。”沈砚辞与苏清晏异口同声道。
三人立刻赶往太医院，此时天色已暗，太医院内一片寂静。苏清晏用那枚铜制钥匙打开秘档库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尘封已久的霉味。沈砚辞点燃火把，照亮了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医书与秘档。
“蚀骨散的主方与辅方应该就在这里。”苏清晏四处翻找，终于在书架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木箱。木箱上着锁，锁芯是荧惑石所制，苏清晏取出父亲留下的玉佩，轻轻触碰锁芯，锁应声而开。
木箱内除了蚀骨散的完整配方，还有一本手记，上面详细记录了十年前的事情：当年李嵩与谢渊勾结，想要窃取蚀骨散配方，苏文渊察觉后，假意与他们合作，暗中改良配方，加入了一种慢性解药，使得蚀骨散的毒性可以被逐步化解。后来，苏文渊发现谢渊的谋反阴谋，想要阻止，却被李嵩诬陷为叛徒，遭到影阁追杀。
“原来如此。”苏清晏泪如雨下，“父亲当年是为了保护大家，才故意隐瞒真相，甚至不惜背负骂名。”
沈砚辞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五味杂陈。苏文渊的隐忍与牺牲，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伟大。就在此时，秘档库的大门突然被关上，火把被风吹灭，黑暗中传来一阵冷笑：“苏清晏，沈砚辞，没想到你们竟能找到这里，真是佩服。”
“谁？”沈砚辞警惕地握紧软剑。
黑暗中走出几名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张谦的残余部下，影阁天字堂的副堂主。“李嵩已经死了，秘档归我们了！”他挥了挥手，黑衣人一拥而上。
沈砚辞与柳如是立刻反击，苏清晏则将配方与手记收好，寻找机会逃离。秘档库空间狭小，黑衣人难以展开阵型，沈砚辞凭借灵活的身法与凌厉的剑法，斩杀数名黑衣人。柳如是则抛出暗器，精准击中敌人要害。
激战中，副堂主突然抛出一枚毒烟弹，秘档库内顿时浓烟弥漫。苏清晏吸入少量毒烟，感到一阵眩晕，沈砚辞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剑刃舞动，形成一道屏障。“快走！”他大喊一声，带着苏清晏与柳如是从秘档库的密道逃离。
密道的尽头是太医院的后花园，三人刚冲出密道，便看到陆景然带着青冥司的兵丁赶来支援。“沈少卿，你们没事吧？”陆景然上前问道。
“没事。”沈砚辞摇了摇头，“影阁的人想要抢夺秘档，已经被我们击退，但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配方与手记都拿到了吗？”陆景然问道。
苏清晏点头，举起手中的木箱：“都在这里了，里面还有我父亲留下的线索，或许能找到影阁的残余势力。”
众人返回青冥司，刚踏入大门，便接到属官的禀报：“少卿，陈老丈不见了！他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张纸条，说要去寻找当年的真相。”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蚀骨散的源头，在太医院的禁地。”
“太医院禁地？”陈老丈的话让众人心中一震。据他们所知，太医院的禁地是当年存放荧惑石碎片的地方，十年前被封存，禁止任何人入内。
“陈老丈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独自前往禁地。”苏清晏急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禁地中危险重重，他年纪大了，怕是会有不测。”
沈砚辞立刻下令：“立刻封锁太医院，派人寻找陈老丈的下落！另外，加强青冥司的守卫，防止影阁的人趁机偷袭。”
众人正准备出发，柳如是突然开口：“我知道太医院禁地的入口，是我母亲当年留下的线索。”她取出一张地图，“禁地的入口在太医院的假山后面，里面布满了机关，需要荧惑石才能破解。”
沈砚辞等人立刻赶往太医院假山，柳如是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了隐藏在假山后的暗门。暗门的锁芯也是荧惑石所制，沈砚辞取出从影阁缴获的荧惑石碎片，放入锁芯，暗门缓缓开启。
禁地内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荧惑石的气息。众人点燃火把，小心翼翼地前行，通道两侧布满了机关，稍有不慎便会触发。柳如是凭借母亲留下的线索，一一破解机关，带领众人深入禁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座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块巨大的荧惑石，石台下绑着一个人，正是陈老丈。他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周围站着几名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影阁的残余首领。
“陈老丈！”苏清晏大喊一声，想要冲过去，却被黑衣人拦住。
“沈砚辞，苏清晏，你们终于来了。”首领冷笑一声，“想要救陈老丈，就把蚀骨散的配方交出来，否则，我就引爆这里的荧惑石，让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沈砚辞眸色沉凝：“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就算我们交出配方，你也不会放过我们。”
“那可由不得你。”首领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将刀架在陈老丈的脖子上，“我数三声，不交配方，我就杀了他！一！二！”
“等等！”苏清晏大喊道，“我交配方，但你必须先放了陈老丈。”
首领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先放了他，你把配方扔过来。”
苏清晏将配方扔给首领，首领接过配方，确认无误后，示意黑衣人放了陈老丈。沈砚辞趁机冲过去，将陈老丈扶起，苏清晏立刻为他疗伤。
首领拿到配方，大笑起来：“有了这配方，影阁就能卷土重来，汴安城终将是我们的天下！”他转身想要逃离，却发现石室的大门已经关闭，机关开始启动。
“你以为我们会没有防备吗？”沈砚辞冷笑一声，“这石室的机关已经被我们启动，没有荧惑石的钥匙，谁也别想出去。”
首领脸色一变，想要强行破门，却被机关射出的毒箭击中。黑衣人纷纷倒地，首领也被陆景然擒获。
陈老丈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沈少卿，苏姑娘，多谢你们救了我。当年，我与你父亲沈太医一起研制蚀骨散，后来发现影阁的阴谋，想要阻止，却被李嵩陷害，不得不隐居起来。如今，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陈老丈，您放心，影阁的残余势力已经被清除，汴安城不会再受他们的祸害了。”沈砚辞安慰道。
陈老丈摇了摇头：“不，影阁的根基并未彻底铲除，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当年，谢渊与藩王勾结，不仅想要谋反，还在秘密研制一种更为厉害的毒药，名为‘荧惑毒’，一旦制成，后果不堪设想。”
“荧惑毒？”众人心中一震。
“不错。”陈老丈叹了口气，“这种毒药以荧惑石为主要原料，配合多种剧毒草药炼制，毒性极强，一旦扩散，整个汴安城都会遭殃。而炼制荧惑毒的配方，就藏在太医院的秘档中，我这次前往禁地，就是为了寻找销毁配方的方法。”
“您找到方法了吗？”苏清晏急切地问道。
陈老丈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销毁荧惑毒配方的方法，需要用荧惑石的克星——‘玄冰玉’。玄冰玉藏在尚书府的密室中，只有尚书府的族徽玉佩才能打开。”
沈砚辞立刻取出贴身佩戴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现在就去尚书府密室，找到玄冰玉，销毁荧惑毒配方！”
众人立刻赶往尚书府密室，柳如是按照陈老丈的指示，用族徽玉佩打开了密室的暗门。密室中布满了灰尘，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个锦盒，里面正是玄冰玉。玄冰玉通体洁白，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与荧惑石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
沈砚辞拿起玄冰玉，按照纸条上的方法，将其放在太医院秘档中的荧惑毒配方上。玄冰玉瞬间发出一道白光，配方化为灰烬，荧惑毒的威胁终于解除。
返回青冥司的路上，众人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陈老丈的伤势在苏清晏的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他决定留在青冥司，协助苏清晏破解更多的毒术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