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的手腕还在抖。
不是因为怕，是旧伤在作祟，每一次发力前，右臂的筋都会抽一下。
他站在中央主坟前三步远的地方，桃木剑尖上的暗金火焰还没熄灭。
破煞符贴在剑身，血雾催动的火光映在他断腿的眼镜片上，一闪一闪。
那根木棍还插在坟顶，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再有不到十分钟，阳光就会照到顶端，引光桩就会激活。
他不能再等了。
可就在他抬脚要上前的瞬间，脚下泥土突然震了一下。
比刚才更密，频率更快。
他低头，裂缝里飘出一股味道——刺鼻、呛人，带着硝磺和泥土烧焦的气息。
硝磺味。
他瞳孔一缩。
炸药。
这九座假坟下面，埋了炸药。
他猛地收住动作，剑尖下压，火光扫过地面。
视线迅速扫过八座侧坟，每一座的封土边缘都有细微裂口，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为挖开又填回去的痕迹。
通风口。
炸药需要空气才能引爆，赵黑虎早就准备好了。
他还没来得及后退，灰雾那边传来脚步声。
一步，两步。
藏青色长衫从雾里走出来，鞋底踩在碎石上没有声音。
赵黑虎左手空着，小指的位置只剩一道疤，右手举着火把，火焰跳动，映着他发黑的牙齿。
他笑了。
“林家小子，你以为你在破局？”
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皮。
“你是在成全我。”
林青玄没动，剑仍举着，但不再指向木棍。
他现在看明白了，那根木棍不是触发点，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这九座坟下的炸药。
赵黑虎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主坟侧面。
火把垂下，离地面不到半尺，那里有一小段黑色绳索露出来，连进土里。
引信。
“你疯了。”林青玄开口，声音很稳。
“疯？”赵黑虎冷笑，“二十年前你爹坏我大事，今天你又毁我木偶、破我血阵，我不疯，难道还要谢谢你？”
他抬起眼，瞳孔已经变成血红色。
“我不只要你死，我要这片地一起烂掉。炸药一响，怨气冲天，伪龙脉立刻成型。到时候，整个镇子都会被吸进地缝！”
林青玄脑中飞快计算。
九座坟，九个炸点，引信相连，一点即爆。
他若冲上去抢火把，赵黑虎随时可以扔下。
他若用剑劈引信，时间不够，破煞符只能镇一时，压不住炸药的爆发力。
唯一的办法，是让地气反冲，打断火药的点燃过程。
可这需要罗盘引动地脉，而他的罗盘在刚才震动中已经受损，指针不稳。
他左手摸向胸前口袋。
黄符还在。
但他知道，一张符救不了命。
赵黑虎看穿了他的犹豫，嘴角咧得更大。
“怎么？不敢动了？”
他往前又走半步，火把更低。
“你爹当年也是这样，站在这里，想拆我的局。
结果呢？被噬脉鬼咬断喉咙，死的时候还在喊‘别动龙脉’。”
林青玄眼神一冷。
“你害我父亲，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一线改命的机会。”
他慢慢后退半步，双脚站成天罡步的第一式，重心落在左脚。
“今天你自绝于天地，我不送你下黄泉，谁送？”
赵黑虎哈哈大笑，笑声在坟场回荡。
“改命？命是我自己定的！什么风水，什么因果，全是弱者编出来骗自己的话！”
他举起火把，手臂开始下压。
“你给我一起下地狱吧！”
火把距离引信只剩三寸。
林青玄闭眼。
舌尖抵住上颚，一口阳气从丹田逼上来。
他不能用剑，不能用符，唯一能用的，是身体里的那点真气。
他要把地气引过来，在火药点燃前掀起一阵阴风，吹灭火把。
可这需要时间，至少五秒。
他睁开眼，盯着赵黑虎的手。
三寸……两寸……
他动了。
不是冲向赵黑虎，而是猛地将桃木剑插进脚边地面，破煞符的火光瞬间扩散，沿着他之前画的血线往地下渗。
这是障眼法。
他知道赵黑虎会防这一招。
果然，赵黑虎冷笑一声，手腕一抖，火把继续下落。
“没用的，林青玄。你太慢了。”
就在这时，林青玄左手猛地扯开中山装领口，露出胸口挂着的玉珏。
玉珏正在发烫，红得像要烧起来。
它感应到了什么。
不是赵黑虎，是地下的东西。
他忽然明白。
这九座假坟，不只是炸药坑，它们压着的，是二十年前父亲设下的某种封印，玉珏在报警。
如果炸药引爆，不只是伪龙脉成型，还会彻底毁掉父亲留下的布局。
他必须阻止，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火把离引信只有一寸。
赵黑虎的眼睛里全是血光。
“去死吧！”
火把下落。
林青玄猛地抽出桃木剑，转身就跑。
不是往后退，而是冲向主坟另一侧。
赵黑虎一愣。
他没想到林青玄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移动。
火把碰到了引信。
火星溅起。
引信“嗤”地一声，开始冒烟。
可林青玄已经不在原地。
他冲到主坟侧面，一脚踢开一块松动的封土，露出下面一个铜制转盘。盘上有八卦纹路，中心刻着一个“镇”字。
是他父亲的标记。
他伸手就按下去。
赵黑虎怒吼：“你找死！”
他扔掉火把，整个人扑过来。
林青玄单膝跪地，双手压住转盘，用力旋转。
一圈。
两圈。
转盘发出金属摩擦声，地下传来沉闷的震动。
引信的火星还在往前爬，已经进入主坟底部。
三圈。
转盘咔的一声，锁死了。
林青玄抬头。
赵黑虎已经扑到眼前，拳头带着风砸下来。
他没躲。
他只是盯着引信的方向。
烟，停了，是被什么东西从地下吸走了。
地气反流，他赌对了。
父亲当年在这里埋了“镇地枢”，只要玉珏感应，配合手动开启，就能短暂逆转地脉流向，形成负压，阻止火药点燃。
但现在，只是暂时。
赵黑虎的拳头砸在他肩膀上，骨头发出闷响。
他吐出一口血，没倒。
赵黑虎瞪着他，声音嘶哑。
“你……你动了什么？”
林青玄擦掉嘴角的血，慢慢站起来。
“你不知道的东西，最好别碰。”
赵黑虎怒吼，再次扑上来。
林青玄握紧桃木剑，准备迎战。
可就在这时，玉珏突然剧烈震动。
他低头看去。
玉珏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刻痕。
不是现代工具能刻出来的。
是刀尖蘸血，一笔一笔划上去的。
只有两个字：
“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