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的手还搭在陆承骁的腰侧,风从天台铁门灌进来,吹得她手腕上的红绳微微晃动。
他刚说完那句“你以为……这是第一个”,指尖还压着她腕间的结扣,下一秒,他却忽然抬手看了眼表。
“时间到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轻轻一带,往前走了半步。他的手顺势滑到她掌心,五指收紧,把她的手完全包住。
他们一前一后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画廊工作人员已经撤场,展厅灯光调暗了大半,只有中央通道还亮着引导光带。
他们穿过玻璃穹顶下的长廊,一路走向正门。
门外,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路边,车旁站着两名穿黑西装的保镖。
司机没露面,车窗也全数拉起。
陆承骁没开口,只轻轻一扯领带,示意她上车。
苏漾迟疑了一瞬,还是弯腰钻进了后座。
车内很安静,座椅是深灰色的,没有多余装饰。
她刚坐稳,他就跟着上了车,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车子启动,窗外的城市迅速后退,她没问去哪,也没看他。
直到车辆驶入高架,她才听见他低声道:“今晚有个酒会。”
她转头。
“我带你进去。”
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不适合那种场合”,但他已经先一步开口:“你不是说要画我进每一幅画里吗?”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现在,我就把你画进整个世界。”
她喉咙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车子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最终停在一栋玻璃幕墙大厦前。
门口铺着红毯,两侧站满安保和媒体,闪光灯像雨点一样噼啪作响。
迈巴赫缓缓停下,车门被外侧的助理拉开。陆承骁先下车,转身朝她伸出手。
她看着那只手,掌纹清晰,袖口露出一小截银色袖扣。
她想起天台上他卷起袖子的样子,那行字还留在她指尖的触感里。
她把手放上去。
他一用力,将她拉出车厢,她的脚踩上红毯,瞬间,所有镜头都转向了她。
人群静了一瞬。
随即,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是谁?”
“没见过啊,陆总什么时候带女伴了?”
“裴小姐呢?她不是今晚要露面吗?”
苏漾手指一紧,下意识想往后退,但陆承骁早有预料,右手立刻环上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别怕。”
声音很轻,却让她心跳快了一拍。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上台阶,红毯两侧的人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
记者们疯狂按快门,安保人员严阵以待。
他们走进大厅。
水晶吊灯从头顶垂下,照得地面反光。
宾客穿着礼服来回走动,香槟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空气里飘着香水和雪茄的味道。
苏漾几乎不敢抬头,她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有好奇,有打量,也有不屑。
她想抽手,但他握得更紧。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轻笑。
“陆总今天可真让人意外。”
裴雪薇站在侧厅入口,一身露背香槟色长裙,钻石颈链在灯光下闪得刺眼。
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笑容标准,眼神却冷得像冰。
陆承骁看都没看她,只淡淡道:“让开。”
裴雪薇嘴角微扬,没动。
他也不废话,直接拉着苏漾从她面前走过。
两人擦肩而过时,苏漾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她的背。
他们走到宴会中央。
音乐还在响,舞池里有人在跳舞。陆承骁却忽然停下脚步。
全场视线都聚焦过来。
他松开她的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深绿色丝绒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祖母绿主石,周围镶满碎钻,戒托是复古雕花款,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
苏漾呼吸一滞。
他抬起她的左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然后,他将戒指慢慢推入她的无名指根部。
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戒指套到底的那一刻,他握紧她的手,举到胸前。
全场安静下来。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个大厅:
“各位,这位是苏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
“我的女人。”
又一顿。
“不是传闻,不是猜测——是我亲自认定的伴侣。”
话音落下,闪光灯瞬间炸开。
咔嚓、咔嚓、咔嚓——
镜头对准他们,有人倒吸一口气,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直接拿出手机开始直播。
苏漾脑子一片空白。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那么重,那么亮,像是突然不属于她了。
她想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陆承骁却笑了,他转头看她,拇指擦过她的指节,低声道:“现在,你是真的进来了。”
她终于抬头,撞进他眼里。
那双眼睛很沉,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光。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这太突然了”,可他却已经俯身,在她耳边说:“别躲。”
“你是我的。”
她没再挣扎。
她只是慢慢收拢手指,感受戒指压在皮肤上的重量。
就在这时,角落传来一声轻响。
香槟杯轻轻磕在托盘上。
裴雪薇站在人群边缘,手里的杯子歪了半寸,酒液顺着杯壁滑下,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痕。
她脸上还挂着笑,眼神却死死盯着苏漾的左手。
那枚戒指——她认得。
去年陆家家宴,老爷子拿出来给陆承骁选订婚戒,她试戴过,当时陆承骁说“不合适”,亲手放了回去。
原来不是不合适,是没等到这个人。
她指节发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但她没动。
她只是缓缓抬起下巴,对着镜头方向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入人群深处。
没人看见她眼角的抖。
大厅中央,苏漾仍站在原地。
戒指太亮,照得她指尖发烫。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黏在她身上,有探究,有嫉妒,也有不甘。
陆承骁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掌心温热,纹丝不动。
他忽然侧头,问她:“疼吗?”
她一愣。
“戒指。”
她摇头。
他点头,拇指摩挲过她的指根,又低声说:“以后所有的场合,你都跟我一起。”
“我不允许你再一个人躲在角落。”
她想说“我习惯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
“好。”
他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了。
不是那种带着威慑的弧度,而是从眼底漫上来的,很浅,却很暖。
他抬手,替她拨开额前一缕碎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音乐换了。
一首慢节奏的钢琴曲流淌出来。
他牵着她往舞池走。
没人敢拦。
他们走到中央,他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轻轻转了个圈。
她的长发甩出一道弧线。
他低头看她,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谁了。”
她仰头。
灯光落在他眉骨那道疤上,不显狰狞,反而有种破碎的英气。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不是梦。
她是真的站在这里。
戴着他的戒指,被他抱着,在所有人面前,被宣告属于他。
她慢慢抬手,搭上他的肩。
他收紧手臂,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舞池外,闪光灯还在闪烁。
某台相机捕捉到这一幕:男人西装笔挺,女人黑发如瀑,无名指上的祖母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一颗不会熄灭的心脏。
而就在他们身后,一根红绳从苏漾的袖口滑出,垂在裙摆边缘,轻轻晃了一下。
陆承骁低头,看见了。
他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一勾,将那截红绳绕回她手腕内侧,然后合拢掌心,将她的手彻底包住。
音乐继续。
他们的影子在地上重叠成一个完整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