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秋老虎正烈,午后的阳光晒得柏油路面泛起一层扭曲的热浪,蝉鸣聒噪得让人昏昏欲睡。
青囊医馆的木门虚掩着,门内飘出淡淡的艾草与药香,与街上的烟火气糅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安稳的市井味道。
秦越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指尖捻着一枚玄铁金针,正闭目凝神。金针乌沉沉的,却隐隐有流光在针身上游走——那是上午为李局长驱煞时,残留的一丝微弱灵力。锁灵咒的第一层封印解开后,他能调动的灵力虽少,却胜在精纯,配合金针使用,效果远胜寻常医修。
“咚咚。”
王虎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绿豆汤进来,粗声粗气地嚷嚷:“哥,歇会儿吧,这都忙了一上午了。李局长那边刚派人送了感谢信来,还附了些补品,您看看?”
秦越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接过绿豆汤抿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燥热。他瞥了一眼桌上那封烫金的感谢信,还有旁边几盒包装精致的补品,淡淡道:“补品分给街坊们吧,感谢信收起来就行。”
王虎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还是哥心善。不过说真的,自从您治好李局长,咱医馆的名声可算打出去了,今天上午来的病人都排到巷口了。就是……”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就是最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咱医馆,怪渗人的。”
秦越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沉了沉。
他早就察觉到了。
从三天前治好李局长开始,就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医馆的门楣上,落在他进出的身影上。那视线阴冷而警惕,带着一股不属于市井之人的戾气,绝非普通的嫉妒者。
“别声张。”秦越放下碗,指尖在玄铁金针上轻轻摩挲,“你去盯着,看看是什么人,背后又是什么来头。记住,小心点,别暴露了自己。”
“放心吧哥!”王虎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
堂屋再次安静下来,秦越靠在竹椅上,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叶,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青囊谷覆灭的那一夜,火光冲天,惨叫声撕裂了夜空。师叔顾玄那张狰狞的脸,凌家弟子手中闪烁的寒光,还有师父拼死将他推下山崖时,那句“活下去,报仇”的嘱托,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翻涌,刺得他心口发疼。
锁灵咒压制了他十年,也让他隐忍了十年。如今封印松动,他不过是露了这一点锋芒,就引来了窥探的目光——是凌家?还是顾玄?
秦越的指尖缓缓收紧,玄铁金针刺破了掌心,一丝鲜血渗出,却被金针瞬间吸收,针身的流光越发浓郁。
他闭上眼,将神识缓缓散开。如今他修为只恢复到炼气初期,神识范围有限,只能覆盖医馆周围半条街。但这足够了,他要看看,那道阴冷的视线,究竟藏在何处。
神识如同一张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街上的行人,挑着担子的货郎,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的老人……一切都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
很快,他的神识捕捉到了一道异常的气息。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靠在巷口的一棵老槐树下,手里夹着一支烟,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街对面的杂货铺,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黏在青囊医馆的方向。
男人约莫三十岁年纪,面色苍白,嘴唇却红得诡异,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煞气——那是常年与毒物、死气打交道,才会沾染的气息。更重要的是,秦越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是凌家独有的,用百种毒虫炼制的“蚀灵香”的味道。十年前,那些血洗青囊谷的凌家弟子,身上就带着这种令人作呕的香气。
秦越的眸中瞬间掠过一抹寒意。
果然是凌家的人。
他的神识再往前探了探,想要看清男人的修为,却不料那男人似有所觉,猛地转头,朝着医馆的方向看了过来。那双眼睛阴鸷如毒蛇,与秦越的神识撞了个正着。
“嗯?”男人低低地哼了一声,掐灭了烟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能感觉到,那道窥探的神识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纯粹的医道灵力——这种灵力,除了青囊谷的传人,还能有谁?
男人不再停留,转身便融入了街尾的人流,脚步极快,显然是要去传递消息。
秦越猛地收回神识,掌心的玄铁金针嗡嗡作响,他的心脏也跟着沉了下去。
凌家的眼线,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看来,他治好李局长这件事,终究是没能瞒住。凌家的势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竟能在江城布下如此细密的眼线。
“哥!我查到了!”
王虎气喘吁吁地从后门跑进来,额头上满是汗珠:“那人是个外来的,住在城南的一家小旅馆里。我偷偷跟了一段路,听到他打电话,提到了什么‘凌家’‘青囊谷传人’‘锁灵咒’……”
秦越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凌家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连他身中锁灵咒的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背后,恐怕少不了顾玄的手笔。毕竟,当年给她种下锁灵咒的,正是那位背叛师门的师叔。
“看来,江城是藏不住了。”秦越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本想借着江城的市井之地,慢慢积累功德,解开锁灵咒,再寻仇报仇。可现在,凌家已经盯上了他,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哥,那咱们怎么办?”王虎有些紧张地问,他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正在朝着他们逼近。
秦越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了那块古朴的功德玉牌。玉牌上刻着繁复的纹路,隐隐有微光闪烁——那是青囊谷百年积累的功德之力,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
他指尖拂过玉牌,低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凌家,顾玄,十年前的血债,也该开始算了。”
就在这时,巷口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过医馆的门楣。
城南的那家小旅馆里,黑衣男人正对着电话,毕恭毕敬地汇报着:“家主,确定了,江城青囊医馆的那个秦越,就是青囊谷的余孽。他的锁灵咒似乎松动了,能调动一些灵力,还治好一个被煞气侵体的官员……”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很好。顾玄说的果然没错。一个废人,也敢在我凌家的眼皮子底下蹦跶。传令下去,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等顾玄大人到了江城,再一起动手,斩草除根!”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是!家主!”
他挂了电话,抬头望向窗外,目光穿透层层街巷,落在青囊医馆的方向,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
一场酝酿了十年的风暴,正在江城的上空,悄然凝聚。
而此刻的青囊医馆内,秦越握着玄铁金针的手,越发坚定。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只是他不知道,凌家的动作,远比他想象的要快。顾玄的脚步,已经踏上了前往江城的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悄然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