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十六年夏,苏州吴县急报递至临安检验学馆 —— 县城老字号 “云锦坊” 的老织工张锦娘,在织机前猝然倒地身亡!当地仵作查验后,见死者手指沾染靛蓝染料、面色青灰、口鼻有染料异味,断为 “常年接触染料积毒发作暴毙”。可张锦娘的儿媳柳氏却坚称,婆婆织锦五十余年,对染料毒性了如指掌,素来用甘草水洗手解毒,且死前曾说 “这批苏木染料不对劲”,怀疑是被人下毒;更蹊跷的是,云锦坊承接的宫廷贡品 “霞姿锦”,织到一半的锦缎被人剪断,染缸中本该清澈的靛蓝染料,却泛起异常的暗紫色浮沫。
“是织工毒案!” 李羽白摩挲着《洗冤集录・百工分册》的 “织工类” 空白页,眼中闪过锐光,“织工染色需用苏木、靛蓝、明矾等原料,部分染料含天然毒素,若混有其他毒物,极易伪装成‘染料积毒’,旧法难辨人为与自然。此案若破,便能填补织工行业命案的检验空白,让《百工分册》覆盖纺织行当。”
三日后,李羽白率沈砚、林薇抵达吴县云锦坊。织坊位于县城河畔,院内晾晒着各色锦缎,织机排列整齐,张锦娘的织机停在最内侧,经纬线散乱,半截霞姿锦落在地上,染缸内的靛蓝染料已沉淀,表面暗紫色浮沫仍未消散。柳氏领着众人走进染房,眼眶通红:“李大人,婆婆为了这批霞姿锦,连熬了五夜调染配色,前日还说徒弟苏绣娘‘心思不正’,让我看好染缸,没想到今早开机时就没了气!”
“苏绣娘是谁?” 沈砚问道。
“是婆婆十年前收的徒弟,一手‘盘金绣’学得地道,却总惦记婆婆的‘霞姿锦配色秘方’。” 柳氏咬牙道,“这批宫廷贡品本是婆婆收官之作,做完就要把秘方传给我,苏绣娘私下抱怨过好几次,说婆婆‘偏心外人’!”
李羽白走到染缸旁,用银簪挑起一点暗紫色浮沫,放在鼻尖轻嗅 —— 除了靛蓝的草木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苦麻味。“沈砚,取甘草水、酒石酸、银箔来;林薇,勘察染房的染料罐与苏绣娘的工具台;我来查验尸身。”
张锦娘的尸身停放在织坊后院厢房,面色青灰如蒙霜,口唇泛紫,手指关节处有明显的染料印记,指甲缝中嵌着细微的暗紫色粉末。李羽白戴上麻布手套,银簪拨开死者嘴唇,牙龈处有细微的出血点,舌尖泛着暗褐色,与单纯染料积毒的青黑截然不同。“不是单纯染料积毒。” 他沉声道,“沈砚,用酒石酸溶解染缸浮沫与死者指甲残留;林薇,询问织坊伙计,苏绣娘近期是否有异常举动。”
沈砚将暗紫色浮沫倒入酒石酸中,溶液瞬间变成浑浊的红褐色;再用银箔蘸取溶液,银箔表面浮现出暗黑色斑纹。“老师,是染料毒与‘马钱子’粉末的混合毒!” 沈砚肯定道,“苏木染料遇酒石酸会析出红色色素,马钱子毒与银箔反应会生成硫化银黑斑,这与《洗冤集录・混合毒物检验法》一致!织工染色时需反复接触染料,马钱子粉末混入染缸后,通过皮肤渗入体内,再加上吸入染料挥发的毒气,毒性翻倍,且靛蓝的气味能掩盖马钱子的苦麻味!”
林薇此时回来禀报:“老师,织坊伙计说,苏绣娘前几日曾在城外药铺购买过马钱子,谎称‘用来毒蛀虫’;染房的苏木染料罐上,除了张锦娘的指纹,还有苏绣娘的指纹,且她的绣针盒里藏着一小包暗紫色粉末,与染缸浮沫成分一致;更有人看到,她前夜偷偷溜进染房,在染缸里加了东西!”
李羽白目光转向苏绣娘的工具台,上面放着一本绣谱,其中一页标注着 “苏木加马钱子,色亮不易褪色”,旁边画着霞姿锦的配色图。“苏绣娘现在何处?”
“她今早说要去采购丝线,已经出了城!” 柳氏急道。
李羽白当即下令:“即刻封锁吴县各城门,严查携带马钱子与霞姿锦配色秘方的人员!沈砚,留在织坊提取所有染料、织机上的毒物残留,完善检验记录;林薇,随我去苏绣娘家中搜查!”
苏绣娘的家住在吴县西郊,屋内梳妆台的抽屉里藏着半包马钱子粉末,还有一本手抄的《云锦配色秘方》,扉页上写着 “霞姿锦终为我有”。“她是想借贡品染色下毒,既除掉张锦娘,又能窃取秘方、接手贡品订单。” 林薇翻看着秘方手稿,沉声道。
当日午后,苏绣娘在吴县南门被抓获,身上还带着剪断的半截霞姿锦经纬线。面对染缸中的马钱子残留、染料罐上的指纹证据,苏绣娘起初抵赖,直到李羽白带她回到织坊,当场演示检验过程:“你以为靛蓝染料能掩盖马钱子的气味,常年积毒能蒙混过关,却不知酒石酸能析出毒物,银箔能辨出马钱子;你以为剪断锦缎能嫁祸他人,却不知染缸中的浮沫、绣针盒里的粉末,都是铁证 —— 张锦娘一生守着云锦坊的规矩,说‘染布先染心,色正人要正’,你却为了秘方与订单,罔顾师徒情分,痛下杀手!”
苏绣娘脸色惨白,瘫倒在地:“是我糊涂!师傅不肯传我霞姿锦秘方,说我‘心术不端’,宫廷贡品又能让云锦坊声名大噪,我一时贪念,就想让她出事…… 我以为织工的染料积毒能遮住一切,没想到新法连这么隐蔽的混合毒都能验出来!”
原来,苏绣娘嫉妒张锦娘将秘方传给儿媳,又想夺取宫廷贡品的功劳,便偷偷购买马钱子,研磨成粉后混入张锦娘常用的苏木染料中。张锦娘染色时,双手反复接触染毒的染料,毒素通过皮肤渗入体内,最终中毒身亡。苏绣娘本想等贡品完成后,以 “首席绣娘” 身份接手云锦坊,却没想到被新法检验揭穿。
真相大白,柳氏泣不成声:“婆婆总说,织锦的经纬线要直,做人的良心要正,没想到苏绣娘竟如此歹毒!”
李羽白当即在织坊内,给当地仵作和织工行业的代表讲解织工毒案的检验要点:“织工接触的苏木、靛蓝、明矾等染料皆含毒性,中毒后易与积毒发作混淆。检验此类命案,一要查牙龈是否有出血点、舌尖是否有暗褐痕迹,二要检测染料是否混有毒物,三要排查染缸、织机是否被动过手脚 —— 染料积毒多为缓慢乏力、皮肤瘙痒,混合马钱子则会快速毒发,伴随口唇发紫、肌肉抽搐,需用酒石酸、银箔分步检验。”
他让沈砚将此案详细记录,补充进《洗冤集录・百工分册》“织工毒案” 章节,附上织工毒案检验口诀:“织机染缸藏毒殃,酒石酸溶红褐浆;银箔黑斑验马钱,指尖唇色辨死伤。” 同时,李羽白还命人绘制织工染色工具与混合中毒的图谱,标注检验步骤与解毒方法(如甘草水洗手、绿豆汤解毒),发放给全国织工行业与基层仵作。
吴县知县感慨道:“李大人这一趟,不仅为张锦娘昭雪了冤屈,还为织工行业立下了检验准则,往后纺织行当再无此类冤屈了!”
返程途中,沈砚在马背上整理着案件记录,林薇则补充着织锦染色的相关知识。李羽白望着沿途河畔的织坊,各色锦缎在风中翻飞,心中了然 —— 民间百工的生计里,每一行都有专属的风险与冤情,这些正是《洗冤集录》生生不息的源泉。从瓷窑到织坊,从窑火到染缸,新法的光芒正顺着各行各业的脉络,渗透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回到临安检验学馆,李羽白将 “吴县织坊染毒案” 的记录纳入《洗冤集录・百工分册》,此时的分册已收录漆匠、窑工、银匠、织工等十余类工匠命案,成为基层仵作的 “案头必备”。消息传开,江南纺织业聚集区纷纷派代表前来检验学馆,请求收录更多染色、刺绣相关的案例,李羽白便下令巡讲队驻留苏州,专项收集纺织行业的疑难命案,进一步完善检验体系。
月光洒在检验学馆的藏书阁,《洗冤集录・百工分册》的雕版已刻满大半,每一块雕版都承载着一个行业的正义准则,每一个案例都在诉说 “证据至上” 的初心。李羽白抚摸着刚刻好的 “织工毒案” 雕版,身旁的沈砚、林薇正在整理各地上报的民间命案卷宗,灯光下,三人的身影与满架的典籍重叠,构成一幅守护正义的画卷。他知道,《百工分册》的编撰之路还未结束,但只要新法的火种不灭,“天下无冤” 的理想,便会在每一个工匠的经纬里、每一寸土地的肌理中,深深扎根、静静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