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有身孕两个多月时，沈清菡有孩子的消息也放出去了。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雪花在夜色中无声飘落，将宫檐殿角染成一片素白。凤仪宫内却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正旺，沈清菡、贤妃、容贵人围坐在一起做针线。
容贵人手里绣着虎头帽，针脚细密，唇角带笑。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孕相明显。
“娘娘您看，”她举起绣了一半的帽子，“这虎眼睛绣得可精神？”
沈清菡接过细看，笑道：“好手艺。等孩子出生戴上，定是虎头虎脑。”
贤妃在旁调制安神香，闻言也笑：“容妹妹近来气色好多了，胃口也开了。”
“都是姐姐们照拂得好。”容贵人抚着小腹，“这孩子也是懂事的，不怎么闹腾。”
正说着，锦书掀帘进来，肩头落了些雪：“娘娘，各宫都去传话了”，“按您说的，雪大路滑，近日的晨省免了。”
沈清菡点头：“吩咐下去，炭火份例加一倍，让大家都暖和些。”
“是。”
锦书退下后，贤妃忽然低声道：“娘娘，春杏那边……这几日没动静了。”
自上次胭脂事件后，春杏被禁止踏入凤仪宫，但寒墨的人一直盯着她。
“没动静？”沈清菡挑眉，“柳家余党会这么容易放弃？”
“许是知道咱们有防备，不敢轻举妄动了。”容贵人道。
沈清菡摇头：“狗急跳墙。他们越是安静，越可能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她放下针线：“贤妃，容贵人以后的饮食，你亲自盯紧，绝不能出岔子。”
“臣妾明白。”
同一夜，怡和宫西偏殿。
春杏对着铜镜，将一包药粉倒进一个小瓷瓶，轻轻摇晃。药粉融入水，无色无味。
这是张太监刚送来的新药，不是血藤粉，而是更猛的“落子汤”。只需几滴，半个时辰内必定流产。
“明日雪停，各宫嫔妃会去梅园赏雪。”张太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容贵人胎稳了，定会出门。你找机会，把药下在她的茶水里。”
“梅园人多眼杂，怎么下手？”春杏当时问。
“有人接应你。”张太监塞给她一块腰牌，“明日你扮成洒扫宫女，混进梅园。茶水房有我们的人，会帮你。”
春杏握紧瓷瓶，镜中的脸苍白而扭曲。
这是最后一次了。
事成之后，她就能离开这鬼地方，拿到良籍和银子。
至于容贵人……
对不起了。
要怪，就怪你怀了不该怀的孩子，站了不该站的队。
次日午后，雪霁天晴。
各宫嫔妃果然相约去梅园赏雪。红梅映雪，美不胜收。
容贵人也被贤妃劝着出来走走：“总闷在屋里也不好，适当活动，对胎儿有益。”
凤仪宫一行五人：沈清菡、贤妃、容贵人，以及锦书和另一个宫女。护卫远远跟着。
梅园里已有不几个嫔妃，结伴赏梅，还有一个堆好的雪人，笑语嫣然。
“皇后娘娘来了！”有人看见沈清菡，纷纷行礼。
“免礼。”沈清菡微笑，“今日雪景好，大家随意些。”
她陪着容贵人慢慢走，贤妃寸步不离。
走到一处暖亭，早有宫人备好了热茶和点心。
“容贵人坐会儿吧。”贤妃扶她坐下，亲自斟茶，“这是红枣桂圆茶，暖身补血。”
容贵人接过，正要喝，亭外忽然传来喧哗。
“抓住她！有小偷！”
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跑过，后面追着两个太监。宫女慌不择路，撞翻了暖亭边的炭盆！
炭火四溅！
“贵人小心！”锦书反应极快，推开容贵人。
炭火擦着容贵人的衣角过去，烫出一个小洞。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个洒扫宫女打扮的人悄悄靠近茶壶，将瓷瓶里的液体倒了进去。
动作快如鬼魅。
“没事吧？”沈清菡扶住容贵人。
“没、没事……”容贵人惊魂未定。
贤妃检查她的衣角：“好在没烫到皮肉。这炭盆怎么放的？这么不小心！”
追人的太监押着那个“小偷”过来请罪：“娘娘恕罪，这宫女偷了李美人的玉佩，奴才们追她，没想到……”
“带下去按宫规处置。”沈清菡摆摆手，目光却扫过那个“小偷”，是个面生的宫女，眼神闪烁。
有问题。
“锦书，”她低声道，“盯紧刚才那个洒扫宫女。”
“是。”
等混乱平息，容贵人惊魂未定，想喝口茶压惊。
贤妃端起茶壶，正要倒，动作忽然一顿。
她凑近壶口闻了闻。
“怎么了？”沈清菡问。
贤妃脸色微变，放下茶壶：“这茶……味道不对。”
她取出银针探入茶汤，银针迅速变黑。
有毒！
沈清菡眼神一冷：“果然来了。”
她示意锦书，锦书立刻退下。
容贵人吓得脸色发白：“茶里……有毒？”
“别怕。”沈清菡握住她的手，“本宫早有准备。”
她看向贤妃：“妹妹，咱们那壶茶呢？”
贤妃从食盒底层取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茶壶：“在这儿。”
原来她们早有防备，带了两壶茶。一壶摆在明处，一壶藏在暗处。
“可是……”容贵人疑惑，“下毒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会喝这壶茶？”
“因为他们买通了茶水房的人。”沈清菡淡淡道，“这壶茶，是茶水房特意为咱们准备的。但他们不知道，咱们自己带了茶。”
她看向亭外，锦书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寒墨，以及被押着的春杏和另一个太监。
“娘娘，”锦书禀报，“人赃并获。春杏在茶壶里下药，这个太监是接应，腰牌是伪造的。”
春杏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沈清菡走到她面前，俯身：“谁指使你的？”
“没、没人指使……”春杏咬牙。
“不说？”沈清菡直起身，“那就去刑房说吧。那里的嬷嬷，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春杏瘫软在地：“我说……是、是周廷玉周大人……他让我做的……说事成之后，给我良籍和银子……”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沈清菡冷笑：“带下去，关起来。等陛下发落。”
“是。”
处置完春杏，沈清菡回身，对众嫔妃道：“今日之事，大家都看见了。有人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嗣。本宫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嫔妃们纷纷表态：“皇后娘娘英明！”
沈清菡扶起容贵人：“吓着了吧？咱们回宫。”
“娘娘，”容贵人眼眶发红，“若不是您早有防备，臣妾和孩子就……”
“没事了。”沈清菡柔声道，“有本宫在，谁也伤不了你们。”
一行人离开梅园。
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萧寂珩听完沈清菡的禀报，脸色阴沉：“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所以，臣妾分析，今天下手的起码有两波人，春杏那伙人要下的是落胎药，贤妃检查茶水时，变成了毒药”，沈清菡说的时候也是一阵后怕，假如沈家的暗卫没有及时得到消息，而自己也没有多做准备……
“以及今天，春杏当众说是周廷玉指使她的”，沈清菡顿了顿才继续说，“后面严刑逼供后，整理证词，发现是污蔑。”
柳家倒台后，周廷玉是皇帝身边的重要帮手，她想知道周廷玉对皇帝来说有多重要。
萧寂珩沉默片刻：“皇后想如何处置？”
“按律，谋害皇嗣当斩。陛下该清理柳家余孽了。”沈清菡顿了顿，“但臣妾以为，此事不宜闹大。”
“哦？”萧寂珩挑眉，“为何？”
“背后，恐怕还有其他人。”沈清菡直视他，“陛下若想一网打尽，不妨……放长线，钓大鱼。”
萧寂珩看着她冷静的眼神，忽然笑了：“皇后好算计。”
“臣妾只是为陛下分忧。”
“为朕分忧？”萧寂珩走到她面前，“还是……为你沈家铲除政敌？”
沈清菡面色不变：“臣妾为的是大雍江山，是皇室血脉。至于沈家……若陛下觉得沈家是威胁，臣妾无话可说。”
又是这样。
永远冷静，永远滴水不漏。
萧寂珩忽然觉得无力。
“今天的事，朕会处理。”他转身，“皇后先回去吧。容贵人那边……好生照看。”
“臣妾遵旨。”
沈清菡退下后，萧寂珩独自站在窗前。
雪花漫天。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她站在梅树下，回头对他笑：“殿下，梅花开了。”
那时她的笑容，比梅花还灿烂。
现在……
他闭上眼。
有些东西，真的回不去了。
三日后，几个身在要职的官员被秘密下狱。
罪名不是谋害皇嗣，而是“结党营私，贪墨，徇私枉法”。
这是萧寂珩的意思，他不想让皇嗣被害的事传出去，动摇国本。
但该清理的人，一个也没少。
柳家余党顺带被连根拔起。
而容贵人，在凤仪宫的庇护下，安然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雪停了。
深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