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东门，排队进城的人流像条长蛇。
沈青霜排在队尾，白寅蹲在她肩头——现在他是只雪纹灵猫，琥珀眼，白皮毛，额间金纹。
“路引。”守城兵伸手。
沈青霜递上路引。兵卒扫了一眼：“青云剑宗的？”
“游历历练。”
“剑呢？”
沈青霜解下背后长剑，连鞘递过去。兵卒拔出三寸，霜寒剑气透出，他立刻合上。
“青云剑诀，正宗。”兵卒点头，又问，“这猫？”
“灵宠，雪纹种。”
兵卒打量白寅，伸手想摸。白寅尾巴一甩，避开。
“脾气不小。”兵卒笑了，“进去吧。记住，灵宠不得伤人，不得进官署、书院、粮仓。违者没收。”
“明白。”
进了城门，嘈杂声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青石铺路。两旁店铺林立，卖符纸的、卖法器的、卖灵草的。行人里有普通百姓，有低阶修士，还有几个穿着家丁服的精怪——脖子戴着项圈，显然是被驯化的。
“大夏律，妖族入城需有主，或持妖籍。”沈青霜低声说，“像你这样伪装灵宠，是钻空子。别露馅。”
她肩头的白寅点头。
两人沿着主街走。沈青霜似乎在找什么。
“听风茶楼……”她念着名字，拐进一条侧街。
茶楼不大，两层木楼，门口挂着“茶”字旗。午时，生意冷清。
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正拨算盘。见沈青霜进来，抬头。
“客官喝茶？”
“一壶青岚，要今年的新茶。”沈青霜说。
掌柜手一顿：“青岚茶清明才采，现在才三月。”
“那就去年的秋茶，要霜降后收的。”
暗号对上了。
掌柜眼神微变，堆笑：“秋茶有，二楼雅间请。”
上了二楼，进最里间。掌柜关门，布下隔音结界。
“沈仙子？”他低声问。
“钱掌柜？”沈青霜确认。
“是我。”钱掌柜松了口气，“李大人传讯说你们今天到。这位是……”
他看向白寅。
“白寅，伪装中。”
钱掌柜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玉简：“临渊城最新情报。重点有三。”
“第一，赵家最近动作频繁。他们收购了大量乙木精华，说是要炼丹，但量太大，不像。”
“第二，三天前，赵家请了天机阁的‘鉴宝师’进府，待了一整夜。具体鉴什么，不知道。”
“第三，”钱掌柜压低声音，“大夏军方有人盯上赵家了。城防司的赵乘风，是赵家旁支，但最近在暗中调查本家。”
沈青霜接过玉简：“赵乘风？”
“赵家三房的庶子，不受待见，靠军功混到城防司副尉。”钱掌柜说，“这人正直，但固执。李大人说，可以试着接触，但小心他背后的军方。”
“明白了。”沈青霜收起玉简，“我们在哪儿落脚？”
“东市有家‘悦来客栈’，干净，不起眼。”钱掌柜说，“掌柜是我们的人。你们住进去，就说是我远房侄女和侄孙女。”
“侄孙女？”
“猫啊。”钱掌柜笑，“灵宠嘛，当孩子宠，不惹眼。”
沈青霜点头：“赵府那边，怎么进去？”
“等。”钱掌柜说，“赵明德每月十五会在府里办鉴珍会，邀请各路修士、收藏家。你们以游历剑客身份，带稀有灵宠，够资格收到请帖。”
今天初十。还有五天。
“这五天，你们熟悉临渊城，摸清赵家外围。”钱掌柜说，“另外，沈仙子，你师尊传了句话。”
“说。”
“青云山查到，赵家可能和西荒散修有来往。那些人……背景复杂，可能跟上界逃犯有关。若遇危险，优先自保，钥匙次之。”
沈青霜皱眉：“上界逃犯？”
“天庭犯了事，偷跑下凡的真仙、天仙。”钱掌柜解释，“他们实力被天道压制，但手段多，法宝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守天条，也不怕大夏律。”
“赵家敢和他们交易？”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掌柜摇头，“赵明德想突破元婴想疯了，什么路子都敢试。”
他又掏出一块铁牌：“这是‘丁未’令牌。若有急事，去城西铁匠铺，找王铁匠，亮牌子，他能帮忙一次。”
沈青霜接过。
“好了，太久惹疑。”钱掌柜撤掉结界，“我让人送茶来。你们歇会儿，再去客栈。”
悦来客栈在东市角落，三层小楼。
掌柜是个干瘦老头，姓孙。见了钱掌柜的字条，二话不说，开了三楼最里的房间。
“一日三餐送上来，热水随时有。”孙掌柜说，“需要什么，敲三下门。”
房间简单，一床一桌两椅。窗户临街，能看到半条东市。
沈青霜关上门，布下警戒符。
白寅跳上桌子，沈青霜帮他揭下面具——十二时辰到了。
恢复虎身，但体型还是压缩状态，像只大猫。爪上的封煞环银光闪闪。
“感觉如何？”沈青霜问。
“憋屈。”白寅传念，“三成煞气，像戴着镣铐跳舞。”
“总比在牢里强。”沈青霜坐下，取出钱掌柜给的玉简，“来看情报。”
玉简内容很细：
赵家，临渊城四大家族之一，主营药材、矿石贸易。家主赵明德，金丹后期，卡瓶颈三十年。有三子一女，各管一摊。
疑似藏有青龙钥的是赵明德本人，但具体位置未知。赵府有防护阵法，分内外三层，核心区域只有嫡系能进。
“青龙钥属木，乙木精华是温养它的材料。”沈青霜分析，“赵家大量收购，说明钥匙确实在，而且状态不稳，需要补充。”
白寅想起白虎钥的记忆碎片——锁链抽取四象力量。
“如果青龙钥也在被抽取，”他传念，“赵家可能不知道真相，以为它是灵物，在温养它。”
“有可能。”沈青霜点头，“但万灵会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抢。”
“天鉴司呢？”
“星纪的人肯定也到了临渊城。”沈青霜说，“但他们不会明着出手。大夏皇朝对天庭仙官入城很敏感，尤其是天鉴司这种特务机构。”
她顿了顿：“所以我们的优势是——我们是民间人士，行动自由。劣势是……我们谁也不能信。”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声。酉时了。
“换面具。”沈青霜取出一张新的千机百幻面，“今晚我去探探赵府外围。你留在客栈，用敛息诀藏好煞气。”
白寅摇头：“我去。”
“你被封煞环限制——”
“正因如此，我才不起眼。”白寅传念，“我现在伪装灵宠，就算靠近赵府，也顶多被当成野猫。你是剑修，气息太显眼。”
沈青霜想了想，同意：“小心。子时前必须回来。”
白寅贴上新面具，再次化作雪纹灵猫。
他从窗户跳出去，落在隔壁屋顶，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赵府在城北，占地三十亩，高墙深院。
白寅蹲在对街的屋顶，因果视界全开。
视野中，赵府被三层“光膜”笼罩——最外是预警阵，中间是防御阵，最内是聚灵阵。阵法衔接处有细微波动，像是……刚修补过。
“阵法有破损？”白寅眯眼。
他绕着赵府外围转。在西墙根，发现一处狗洞——不大，但够猫钻进去。
钻进去是后花园。假山流水，草木葱茏。
但因果视界下，花园地底埋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节点，像一张网。
白寅小心翼翼，避开节点，沿着墙根阴影移动。
前方有灯火。是座独立小楼，两层，窗内有人影。
他跃上旁边一棵老树，透过枝叶缝隙看。
楼内，两个人在说话。
一个是锦衣老者，须发花白，面有焦色——赵明德。另一个是黑袍修士，面容模糊，气息阴冷。
“王真人，那物近日躁动加剧，吸干了三库乙木精华，还不够。”赵明德声音焦急。
黑袍修士——王真人——沙哑道：“正常。青龙主生，需生机滋养。你给的乙木精华品级太低，杯水车薪。”
“那怎么办？”
“两个法子。”王真人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找活物献祭——木属性妖兽，或木灵根的修士。第二……用生灵阵，抽取全城草木生机。”
赵明德脸色一变：“生灵阵是禁术！被朝廷发现——”
“那就用第一种。”王真人冷笑，“赵家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想借青龙钥突破元婴，总得付出代价。”
赵明德沉默。
“给你三天考虑。”王真人起身，“我还会在临渊城待五天。五天后，不管你做不做，我都走。西荒那边，还有人等着我。”
他走出小楼，化作黑烟消散。
赵明德独自坐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个巴掌大的玉盒。打开，里面是块青色碎玉，正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青龙钥碎片！
白寅瞳孔一缩。
但下一刻，他爪上的封煞环突然发烫！
——青龙钥感应到了白虎血脉，虽然微弱，但引发了共鸣！
玉盒中的碎片绿光大盛！
赵明德大惊：“怎么回事？！”
白寅立刻全力运转敛息诀，将煞气压到极限。同时，他从树上跃下，窜进阴影。
几乎同时，三道身影从暗处冲出，直奔小楼！
“有贼！”赵明德怒吼。
防护阵法启动，整个赵府亮如白昼！
白寅躲在假山后，心脏狂跳。他认出那三道身影中的一人——
是万灵会那个女弟子。
另外两个不认识。
第三方势力？
战斗瞬间爆发。
吴心三人直扑玉盒，赵明德祭出法器抵挡。小楼炸开，气浪横扫花园。
白寅趁机往外逃。
刚窜到西墙根，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拦住去路。
是个年轻男子，穿城防司制服，腰佩长刀。面容刚毅，眼神锐利。
“灵宠？”男子皱眉，“不对……你是妖！”
他拔刀就斩！
白寅侧身躲过，但刀气擦过脊背，火辣辣疼。他现在只有三成实力，硬拼必死。
“赵乘风！住手！”
又一道声音响起。沈青霜从墙外跃入，长剑出鞘，挡住第二刀。
“青云剑宗？”赵乘风收刀，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这妖物——”
“他是我的灵宠。”沈青霜亮出剑宗令牌，“赵副尉，误会。”
赵乘风盯着白寅，又看看沈青霜：“你的灵宠，半夜潜入赵府？”
“它调皮，跑丢了。”沈青霜面不改色，“我追过来。倒是赵副尉，你怎么在这儿？”
“巡逻。”赵乘风简短道，但眼神明显不信。
小楼方向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
“赵府出事了。”赵乘风转身要走。
“等等。”沈青霜叫住他，“里面可能有危险。赵副尉一个人——”
“这是我的职责。”赵乘风头也不回，冲进战团。
沈青霜拉起白寅，跃出高墙。
“走！”
两人在夜色中疾奔，绕了七八条巷子，确定没人追，才回客栈。
关上门，沈青霜布下隔音结界。
“你看到了什么？”
白寅揭下面具，喘息着传念：“青龙钥在赵明德手里，但状态不稳。有个叫王真人的黑袍修士，建议他用活物献祭或生灵阵温养。”
“万灵会呢？”
“吴心带人抢，但还有第三方势力，不认识。”
沈青霜沉思：“王真人……西荒散修。看来钱掌柜的情报没错。”
“赵乘风呢？”
“他应该是真的巡逻撞上。”沈青霜说，“但这也说明，军方已经在盯赵府。我们得加快。”
她取出玉简，记录今晚所见。
“赵明德现在肯定警惕了。鉴珍会可能取消，我们得另想办法进赵府。”
白寅低头看爪子。封煞环还在发烫——刚才的共鸣，天鉴司肯定收到了。
“星纪会知道。”
“知道也没办法。”沈青霜说，“现在关键是，抢在所有人之前拿到青龙钥。否则赵明德真用活物献祭，就糟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子时了。
“休息。”沈青霜收起剑，“明天我去找钱掌柜，打听王真人的落脚点。你留在客栈，别出去。”
白寅点头。
他跳上椅子，蜷缩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