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晚霞漫过公寓的落地窗，将客厅染上一层暖橘色的光晕。乔煦雅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是番茄牛腩的醇厚酸甜，混着清炒时蔬的脆嫩鲜香，还有米饭焖熟后特有的软糯气息，霸道却又温柔地缠绕住她的感官。
她微微一怔。自从父母意外离世后，她便鲜少再感受烟火气。她习惯了外卖和速食，习惯了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房间里沉默度日，直到纪泽野的出现。
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声响，不锈钢锅具碰撞的脆响，水流冲刷碗碟的哗哗声，还有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乔煦雅换了鞋，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开放式厨房。纪泽野穿着她特意为他买的米白色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正低头搅动着砂锅里的牛腩，侧脸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很长，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平日里的青涩。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乔煦雅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那不是平日里的温顺乖巧，也不是偶尔流露的羞涩局促，而是一种她读不懂的、如同夜色般浓稠的光芒——里面交织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像是即将奔赴一场未知的战役；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所有风暴的准备。
“姐姐，你回来了。”他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声“姐姐”叫得自然又顺口，仿佛已经叫了千百遍，可此刻听在乔煦雅耳中，却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乔煦雅的心因这声“姐姐”微微刺痛，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到底是真的动了心，还是仅仅因为那句“负责”的承诺，或是贪图她的钱，想要将这场交易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她压下心头的纷乱，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看他，径直走向洗手间。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疏离，嘴角紧抿着，像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
晚餐很快被端上了餐桌。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米白色的桌布，中间摆着一小束新鲜的洋桔梗，是她喜欢的淡紫色。四个菜一道汤，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番茄牛腩炖得软烂入味，筷子一夹就脱了骨；清炒西兰花脆嫩爽口，保留了最原始的清甜；还有一道香煎鳕鱼，外皮金黄酥脆，内里的鱼肉却鲜嫩多汁。
两人相对而坐，没有任何交流，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了一般，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乔煦雅低着头，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她能感觉到纪泽野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带着犹豫和挣扎，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几次动了动嘴唇，似乎想打破这份沉默，可最终都只是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乔煦雅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晚餐。当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时，纪泽野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了她。
“姐姐。”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也更加郑重。那眼神直视着她，没有丝毫闪躲，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认真，仿佛眼前的这个问题，关乎他的一生。“关于昨晚……和今天早上我说的话……”
乔煦雅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指甲悄悄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尖锐的疼痛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早就知道，他不会就这么算了。那句“负责”，迟早要给出一个解释。只是她没想到，他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夜晚，用这样一种严肃的方式。
“我说‘负责’，可能用词不当。”他顿了顿，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耳根泛起了熟悉的红色，那是他紧张时的标志性反应。可不同于以往的羞涩，此刻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像是经过了反复的思考和挣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并不是因为愧疚，或者仅仅因为原则……”
他的声音很真诚，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纯粹和炙热，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试图融化坚冰。但乔煦雅此刻听来，却只觉得无比讽刺。愧疚？原则？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金钱和利益面前，又能值多少？
她冷眼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温度，等待着他接下来会如何为这份所谓的“爱”标价。是想要提高每个月的“报酬”，还是想要这套公寓的产权？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准备迎接一场新的“交易谈判”。
可纪泽野接下来的话，却彻底超出了她的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