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苏清颜就去了书房外的小库房。
她从包袱里翻出一卷宣纸,又掏出个小瓷瓶装的墨汁。这是她特意带来的,知道沈家那些人不会给沈予安好东西用。她把纸卷轻轻展开一角,指尖抚过细腻的纹理,确认无损后重新包好,揣进袖子里。
茶会在庭院举行,宾客三三两两地坐着喝茶聊天。沈景明站在石桌旁,笑着给几位长辈倒茶,语气亲热:“今日天气正好,不如让二弟也露一手?都说我们江南才子多,他可是正经学过画的。”
众人目光立刻朝东侧偏厅扫去。
沈予安坐在角落,手里端着一杯茶,指节微微发白。他没抬头,但肩膀明显绷紧了。
“是啊,听说二公子闭门作画多年,不知功力如何?”有人附和,话里带笑。
沈景明走过去,递上一套文房用具,“来吧,别让大家失望。”
那纸粗糙泛黄,墨块干裂,一看就是随便找的劣货。
沈予安没接。
“怎么?不敢?”沈景明声音提高,“还是说,这些年根本没练?”
苏清颜从人群后走出来,不动声色地靠近。
她站在沈予安身边,把袖中那卷宣纸悄悄塞进他手里,低声说:“你的画,值得最好的纸。”
他猛地一震,低头看手中纸卷,又抬头看她。
她没笑,只是点头。
那一眼,像火种掉进枯草。
沈予安站起身,当着所有人面,打开新纸铺在案上。他拿起笔,蘸了苏清颜给的墨,手腕一沉,落笔如风。
起先是远山轮廓,淡墨晕染,接着是屋檐飞角,细笔勾勒。雨丝用留白表现,桥下流水以虚代实。整幅画没有一处浓彩,却让人仿佛听见雨打青石的声音。
宾客一个个围上来。
“这构图……有大家风范!”
“你看那屋檐转折,干净利落,绝非一日之功!”
一位拄拐杖的老教授挤到前面,盯着画看了足足半分钟,忽然转身问沈景明:“这位就是沈家二公子?你们竟让他闲居这么久?”
沈景明脸色变了,“不过随意画画罢了,哪有那么夸张。”
老教授冷笑:“你若也能画出这样的意境,我当场把这拐杖吃下去。”
四周哄笑起来。
沈景明退后一步,眼神阴沉地看向苏清颜。
沈予安还握着笔,手有点抖,但嘴角慢慢扬起。他转头找她,目光对上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画往她这边推了推。
苏清颜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