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玄把手机塞进帆布包，手指刚离开拉链，腰间的铜铃又响了一下。
这次不是轻晃，是短促的一震。
他抬头看向破庙方向，门缝里的红光不见了，但屋顶边缘的瓦片微微动了下。
他知道赵黑虎已经察觉。
不能再等。
他转身就走，脚步加快，左腿旧伤随着每一步传来钝痛，但他没停。
王家祖坟离得不远，几分钟就到，他拉开包，从夹层取出八面八卦镜。
镜子比预想的大，边缘刻着符文，背面用朱砂画了镇煞阵眼。
这是夜老送来的，雷击木钉也一起放在布袋里。
他先把一面镜子插在主穴正东方向的土坡上，镜面朝外，然后拿出一根木钉，对准镜子底部的小孔用力砸进地里。
锤子是随身带的黄铜头，一连敲了七下，钉子完全没入泥土。
第一面稳住了。
他立刻奔向下一个点位——东南巽位，那里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正好能固定镜身角度。
他把第二面镜摆好，钉子砸下时手抖了一下，指甲磕在铜锤上，渗出血丝，他没管，甩了甩手继续。
第三面在南方离位，第四面西北乾位，第五面西南坤位……他按顺序推进，动作越来越快。
每放一面镜，就默念一句口诀，这些词是父亲教的，不能错一个字。
“天开光，地藏形，八卦照路，邪不近身。”
第六面艮位东北，第七面兑位西边，第八面坎位北侧，最后一面放定，他退回到主穴前，站稳。
八面镜子围成一圈，风开始变大，吹得他衣角翻飞，他掏出罗盘看了一眼，指针不动，说明阵法还没激活。
现在要启动。
他双手抬起，掌心向下，拇指扣住中指第二节，其余三指伸直。
这是《秘经》里的启明印，他闭眼，嘴里重复那句咒语，一遍接一遍。
到了第七遍，月亮从云后露出来。
清冷的月光照在第一面镜上，反射出一道光束，打向对面的镜子。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亮起，光线交错，在空中织成一张网，整个祖坟区域被笼罩其中。
阵成了。
他睁开眼，盯着破庙方向。
几秒后，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紧接着是一声惨叫，短促而尖利，声音来自远处，但很清晰，他知道是谁。
赵黑虎被刺中了。
那双靠血厌术窥探地脉的眼睛，现在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八卦镜反的是纯阳之光，专破阴邪视觉，他的远程监视被强行打断，甚至可能伤及本体。
林青玄握紧桃木剑，没有放松，他知道这一招只能压制，不能杀敌，赵黑虎不会就这么退。
他低头看罗盘，指针轻微晃动，指向破庙，那股熟悉的血红色气息还在，只是波动变得紊乱，对方受创，但没逃。
风更大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耳朵听着动静，远处庙顶一块瓦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碎了，然后一切安静。
他慢慢蹲下，从包里摸出一张符纸。
他将符贴在自己鞋底，再站起来，只要周围有异动，符就会发热。
他又看了眼八面镜子，光网稳定，没有断裂迹象，这阵能撑三个小时，除非有人主动破坏。
他判断赵黑虎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刚才那一击太狠，对方需要时间恢复，但现在也不能追，他必须守阵。
一旦阵破，赵黑虎就能重新连接地脉红线，噬脉鬼会再次行动。
王翠花还躺在家里，随时可能被附身。
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靠着一块墓碑坐下，把桃木剑横放在腿上。
右手始终没离开剑柄，左手摸了摸胸前口袋，黄符还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约莫半小时后，罗盘突然震动。
他立刻起身，看向西北方向，那面镜子的光网出现波动，他快步走过去，发现镜面边缘有黑色痕迹。
他蹲下检查地面，雷击木钉插得稳，但周围的土有点松，他伸手碰了下钉头，烫得缩回手指。
有人动过这里。
不是风吹，也不是动物。是人为干扰。
他迅速从包里抽出一张破煞符，贴在镜背后，符纸刚粘上，就发出“嗤”的一声，冒出黑烟。
他往后跳开一步。
黑烟凝聚成一条细线，往破庙方向飘去。
他知道这是反击信号，赵黑虎在试探阵眼位置，刚才那一撞不是破坏，是探路。
他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备用符纸，开始加固其他七面镜子。
每面都贴上一张破煞符，再用铜钱压住四个角。这是防止对方用怨气腐蚀镜体。
做完这些，他回到中央。
罗盘恢复正常，光网重新稳定。
他又等了二十分钟。
期间没有任何新动静。
他判断赵黑虎暂时放弃了强攻，可能转为暗中布局，但这不重要，他已经拿到了主动权。
最关键的一环完成了。
赵黑虎再也无法隐身观察，他若想操控噬脉鬼，就必须亲自现身，或者靠近阵法范围，无论哪种方式，都会暴露位置。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先断其眼，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对决。
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住，光线弱了不少，但他能感觉到，阵还在运转，八面镜子静静立着，像八名哨兵。
他解开中山装最上面一颗扣子，喘了口气。
心跳很快，体力消耗太大。连续布阵、念咒、应对突发情况，他的状态已经接近极限。
但他不能休息。
他知道赵黑虎不会善罢甘休，刚才那道黑烟就是警告，对方已经在找突破口。
他重新检查了一遍所有镜位，确认无误后，才稍稍放松一点。
就在这时，北侧坎位的镜子突然闪了一下，是镜面自身发出了微弱红光。
他猛地冲过去。
发现那根雷击木钉的顶部裂开了一道缝，一丝黑气正从裂缝里往外冒。
他立刻抽出桃木剑，剑尖抵住钉身，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覆盖在镜面上。
血雾落在镜子上，发出“滋滋”声，黑气剧烈扭动，试图钻出更多。
他左手快速结印，右手持剑压钉不放。
嘴里再次念起启明咒，这一次他念了九遍。
第九遍结束时，镜面红光消失，黑气被逼回钉内，裂缝缓缓合拢。
他收回剑，擦掉嘴角血迹。
这一波过去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赵黑虎已经开始反制。下一次可能不止一道裂缝。
他必须想办法加强核心阵眼。
他看向主穴前方的空地，那里是阵法中枢，如果在那里加一道屏障，就能分担各镜压力。
他打开包，翻找材料，还有三张破煞符，半截雷击木，以及一小瓶朱砂。
他决定动手。
先把雷击木削成十字形，埋进土里，正对八面镜子交汇点，然后用朱砂画圈，把十字围住，最后将三张符叠在一起，盖在十字上方。
他站起身，双手结印，准备激活。
就在他开口念咒的瞬间，腰间铜铃猛然一震。
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破庙。
庙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有人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