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对胡大麻子说:“大哥,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厨师和林小麻子全招了,日本人可能要在平津大搜捕了。”
北平站一开始在北长街18号“军事杂志社北平分社”,后来到西城卧佛寺街新租了一个四进的院子,冯湃骞和部分北平站成员在里面居住、办公。
胡大麻子从天津秘密返回后,本想第一时间向冯湃骞汇报情况的,不巧站长外出风流未归,左右等不来,见天色已晚,胡大麻子便兀自回宿舍睡了。
谁想短短一夜之间,竟葬送了苦心经营良久的北平站。
天津的日本宪兵通知了北平宪兵总队的同时,派特务尾随大麻子登上开往北平的火车,一路追踪而来。
当时北平没有自来水,专门有送水这个行业,推着独轮车送到门口,送水工再将水一担担挑进院子。
因为工作站对外打的是“江南茶叶总经纪”的幌子,平时起居与一般住户无异,送水工手里有开门的钥匙。
北平的日本特务就利用送水工进来观察了一番,发现各个宿舍里的人都在大睡,迅速调集人手,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早上,七点钟光景,一夜未归的冯湃骞刚走到门口,忽闻院里人声嘈杂,预感不妙,正遇到一个从院里走出来的便衣,瞪着一双斗鸡眼问他:“你姓冯?”
冯湃骞连忙抱拳道:“您认错人了,鄙人姓杨。”
说罢头也不敢回,直接往相反方向溜之乎也。
事后想起来,他随口说自己姓杨,是心里念念不忘那个杨凤山。
逃出来的冯湃骞来到另外一个落脚点,打探情况。
果然,来了几十个军警,北平站被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人员和所有的“家当”被扣,大麻子也被带走了。
冯湃骞仓皇外逃。
可是他捅了这么大篓子,怕受到戴笠的严厉惩罚,不敢回去。
他有个堂兄在归绥任营级军需官,于是投奔归绥,在堂兄那儿住了几天,怕有人追踪而至,又到包头附近他堂兄的一个任团长的朋友处住下来。
就这样,过着东躲西藏、居无定所且四处奔波的日子将近有小半年之久,每每想到自己的未来,心中便茫然一片,毫无头绪可言。如果抛下与戴笠这层关系另谋出路,无异于自己从前的心血打了水漂儿,很是不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向戴笠屈服认错,并甘愿接受一切处罚和制裁。
辗转到了南京,见到戴笠,以为戴笠会大发雷霆,没想到戴笠却先请他吃了一碗茶,然后平心静气地告诉他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团体,自必有它维系存在的团体纪律,我如果不处分你,不但别人会说闲话,对一般同志也不好交代,只好委屈你了。”
这样,他被判在特务处内部监狱里坐牢三个月。
入狱不到一个星期,这天出来放风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激动得猛拍脑袋,嚷嚷着要马上见老板。
冯湃骞向戴笠报告:“在包头,堂兄朋友任团长的那支部队里,师部有个参谋与张凯雄手下别动队队长同名同姓,也叫李国禄,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戴笠在长长的脸上摸到鼻子,擤了擤问:“嗯,你亲眼见过他么?”
冯湃骞说:“见倒是见过两次面,但没有正面接触过。”
戴笠说:“印象有的吧?说说印象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湃骞说:“个子没我高,胖瘦没我胖,头发没我多,另外他的耳朵……”
戴笠说:“怎么都说到耳朵了,难道这个人是招风耳?你这不是印象,这叫象印,太普罗大众了。我要的是你对这个人独一无二的印象,要能把这个人从普罗大众里认出来的那些东西。”
冯湃骞说:“嗯,老板我知道了,这个李国禄说话干脆,公骡子一样的大嗓门儿,军纪严明,点子多,枪法也非常了得,听说半里外一枪就能打中狼的左眼。”
戴笠说:“很好,差不多了,不管是不是,你赶紧带人去摸摸底,顺便搞一张他的相片回来,越快越好。”
冯湃骞说:“老板,我还在服刑呐,你的意思是……”
戴笠说:“你这属于重大立功,剩余的刑期将功折罪,此事要紧,抓紧去办吧,事成之后,你就去山东那边负责济南站。”
戴笠设便宴践行,又吩咐了几桩要留意事项,冯湃骞便带了几个人星夜出发了。
星夜兼程,下了火车改马车、牛车,冯湃骞三天后到了归绥,准备停留一宿再去包头,问明来意,堂兄告诉他们说:“没必要去了,那个参谋的确是异党,就在你们出发北上的那一天,李国禄假冒师长之命调动部队开拔绥远,从侧后袭击围攻八路军120师的日军,成功为八路军解了围,自己损折大半,死了三千多人,然后又拉走了几十号弟兄,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湃骞说:“我需要了解李国禄是怎么进来的。另外,不知道现在他人走了,还能不能弄到他的相片。”
堂兄说:“师部有书记员专门负责保管文书,每个人都是有案卷的,里面会有相片。至于什么时候、谁介绍来的,我得先去打听一下。”
本来这等差事,冯湃骞完全可以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去调查,只要他亮明身份,在国军的地盘,走到哪儿都会有人配合。
然而也正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他绝不能公开出面,当年戴笠在杭州给特务处干部训话的时候就明确了纪律:入了这一行,生是特务处的人,死是特务处的鬼,就算死到临头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堂兄倒是够卖力,李国禄的戎装相片很快拿到,事情经过也调查清楚了。
李国禄跟副师长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是山东烟台人,爷爷辈闯关东越过渤海海峡到了延吉,李国禄伪造师长命令调动部队,他们是一唱一和,把部队拉了出去。
绥远之战,副师长被日军的榴弹炮的碎片击中,身负重伤,当场死在阵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