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领命而去,脚步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营帐内,贺彦祯并未躺下,他像一尊烧红的铁塑,固执地坐在案前,任由那股足以焚毁理智的热浪在四肢百骸中冲撞。
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那双因高烧而泛着水光的黑眸,死死盯着地图上梓城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牵引着他全部的神魂。
薛兮宁,这个名字像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他的骨血里,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他必须知道她的下落,这念头像疯长的藤蔓,将他的心脏勒得密不透风。
她的行踪,成了他此刻悬于悬崖一线生机上的唯一绳索,抓不住,便是万劫不复。
这种病态的执念,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恐惧,却又无法抑制地沉溺其中。
与贺彦祯那焦灼如炼狱的营帐不同,另一处静谧的卧房内,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檀香,安神定魂。
薛兮宁的眼睫轻颤,意识从深不见底的混沌中缓缓上浮。
身体像是被拆散后又拙劣地拼凑起来,每一寸筋骨都叫嚣着酸软和疲惫。
她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放大的俊脸。
。
他睡着了,往日里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的一条手臂铁箍似的横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怀中,姿态霸道而充满了占有欲。
薛兮宁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眼下的那抹青痕上,那是几日未曾好眠的证明。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虚软的手,指尖微凉,试探着想要拂去那片象征着疲惫的阴影。
指尖尚未触及,那双紧闭的眼眸却猛地睁开。
深邃的瞳孔里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蒙,只有瞬间凝聚的警惕与锐利,仿佛蛰伏的猛兽被惊扰。
下一刻,他的大手精准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蹙眉。
看清是她,他眼中的锋芒才迅速褪去,化为一片深沉的墨海。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宿夜未眠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关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薛兮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摇了摇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立刻会意,松开她的手腕,起身倒了一杯温水,不由分说地将她半扶起来,亲自将杯沿凑到她唇边。
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仿佛一点点融化了她心头的坚冰。
她下意识地抗拒与疏离,在他这般强势却又细致入微的照料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喝完水,从床头取来一个白玉瓷瓶,一股清苦的药香瞬间弥散开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趴下,给你上药。”薛兮宁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但看到他那双不容拒绝的眼睛,还是默默地转过身。
当冰凉的药膏触及背上火辣辣的伤口时,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的动作顿了顿,变得愈发轻柔。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每一次涂抹都像是带着电流,让她身体微僵。
当药膏一路向下,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大腿内侧时,动作倏然停住。
那里,有一道被灌木划破的狰狞伤口,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营帐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了十几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是怎么弄的?”
“逃跑时……不小心划的。”薛兮宁的声音有些发虚,那段记忆并不美好。
他沉默了,什么都没再问,只是沉默地、细致地将药膏涂抹均匀,可那份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让人心悸。
上完药,他起身,为她备好了热水,言简意赅:“去洗洗。”薛兮宁不敢多言,抱着干净的衣物躲进了屏风后。
温热的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水声哗啦作响,驱散了连日来的污秽与恐惧。
她却不知,屏风之外,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背对着她,伫立良久。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挺拔的身形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致命的箭矢射向某个看不见的目标。
水声停歇的瞬间,他还未等薛兮宁穿好衣物,便一步跨了进去。
薛兮宁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却目不斜视,一把将她从水汽中捞起,用一张宽大柔软的浴巾将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随即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床榻。
他的动作快而稳,不带一丝情欲,却充满了不容反抗的掌控力。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眼底翻滚着未尽的杀意和某种更为复杂的情绪,仿佛已经在心中判了贺彦祯的死刑。
贺彦祯的命,还能撑到天明吗?
这个念头在薛兮宁脑中一闪而过。
然而,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那些青紫的伤痕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那股滔天的杀意竟缓缓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锐利、更为惊心的审视,像是在探究什么致命的隐患。
他一言不发,大手却猛地掀开了她身侧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