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武虎把那枚雕蛋放在罗文龙身边，说道：“老规矩，这个给你。”说完又低头在身边摸索起来。他记得刚才带进来两枚雕蛋，一枚是捧在手里的，一枚是用脚带进来的，只是石缝里太暗，他只能靠手摸。
说起吃鸟蛋，兄弟俩可是行家。以前在白水镇时，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凭着灵活的身手，不知掏过多少鸟窝。可这么大的鸟蛋，还是第一次见。
按照以往掏鸟蛋的经验，罗武虎摸到自己那枚雕蛋后，举起蛋朝着地上狠狠砸了几下。可奇怪的是，预想中的破碎声没有传来，雕蛋竟完好无损。
他愣了一下，又伸手在地上摸索起来，想找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蛋上敲个洞，这样就能喝到里面的蛋液了。可四周都是整块的岩石，根本没有能拿起来的尖石头，更别说敲蛋了。
罗武虎即便扩大了摸索范围，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这结果让他怒火更盛，攥着紫雕蛋往地上砸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他是真的饿极了，方才那场恶战早已将他体力掏空，此刻腹中的空虚与满心的焦躁交织，只剩砸蛋这一个宣泄口。
洞口的血角紫雕被这动静激得疯狂嘶鸣，锋利的爪子、尖锐的喙部，连头顶坚硬的血角轮番撞向石缝，碎石簌簌飞溅，石屑落了满地，可那道狭窄的石缝如同天堑，任凭它如何狂躁，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
听着外面紫雕气急败坏的动静，罗武虎反倒乐了，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仿佛很享受这种让天敌惊慌失措的感觉，砸蛋的动作愈发用力。
不远处的罗文龙坐在地上，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无力地闭上了眼。他全身的皮肤像被烈火灼烧般刺痛，他能清晰感觉到伤口在不断渗血，而打断的骨头也在刺骨的疼，似乎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连抬手的力气都在慢慢消散。
可残酷的现实偏不肯让他安宁，刚闭上眼，蓝翠香坠入山崖的惨烈画面、孩子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就轮番在脑海里冲撞，每一次浮现都像一把刀在剜他的心，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只能强撑着睁开眼，在昏暗的石缝里，模模糊糊看见罗武虎还在奋力砸着蛋，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你在干吗？”
“砸蛋。”罗武虎的回答干脆利落，手上动作丝毫没停。他又狠狠砸了一下雕蛋，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的决绝。“既然活下来，就得好好活着！我要练功，将来把铁叉帮的人一个个宰了，为翠香姐、兄弟们，还有杨哥报仇！”每个字都透着悲愤，砸蛋的力道仿佛要将所有仇恨都倾泻进去。
罗文龙没说话，可心里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活着，然后报仇。
沉默在石缝里蔓延，只有罗武虎砸蛋的“砰砰”声，夹杂着洞口紫雕撞击石壁的“咚咚”声，那震动透过石壁传来，让他恍惚觉得整个石缝都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罗文龙才缓过一口气，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希冀。“阿虎，再找找……这里有风，肯定有出路，我们能活下去的。”
话刚说完，他便觉得神智开始涣散，体内再没有一丝力气支撑身体，整个人软瘫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即便强撑着睁着眼，眼皮也重得像灌了铅，没坚持几秒，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罗武虎的动作猛地停住。方才虽在砸蛋，可他一直在留意罗文龙的动静，此刻感觉到他没了动静，心里顿时一紧，连忙扔下雕蛋，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他的手掌刚碰到罗文龙的身体，就摸到一片黏腻的液体，他心里咯噔一下，狐疑地将手凑到鼻尖，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哥！”罗武虎瞬间慌了，声音都变了调，伸手用力摇了摇罗文龙，可怀里的人毫无反应，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
他终究只有十五岁，平日里再怎么逞强，此刻也绷不住了，带着哭腔喊起来。“哥，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些年，他们虽被称作“白水双雄”，可罗武虎比小了一岁多，打小就依赖这个哥哥。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罗文龙拿主意，在他心里，哥比自己聪明、比自己能扛事。以前在要饭的时候，罗文龙是拿主意的，而他永远是最听话的执行者，早已习惯了有哥在身边的日子。
可罗文龙始终没回应，像失去了生命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石缝里本就昏暗，此刻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恐惧像潮水般将罗武虎淹没，他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哽咽着喊道：“哥，哥！你别吓我，你起来啊！”
他早已顾不上什么雕蛋，挣扎着站起身，使出全身力气去拉罗文龙。可他本就比罗文龙矮小，经过之前的恶战体力不支，拉了两次都没拉动，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他松开手，大口喘了几口粗气，又弯腰伸出双手，想要把罗文龙抱起来。可刚将罗文龙的身体揽住，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石块碎裂的声音。
他瞬间失去重心，抱着罗文龙一起摔倒在地，两人顺着倾斜的地面滚了出去，竟滚进了另一条隐蔽的石缝里。
石缝里又陡又滑，两人根本停不下来，身体在翻滚中不断撞到石壁，疼得罗武虎眼前发黑，意识也渐渐模糊。
不知滚了多久，他们突然从一个高处垂直落下，“噗通”一声巨响，俩人重重地砸进一片水面。
罗武虎本就昏昏沉沉，再加上落水的冲击与惊吓，眼前一黑，也彻底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后没多久，那两枚被扔下的紫雕蛋，也从他们滚落的石缝裂口处掉了下来，顺着石壁滚进水里，在水面上轻轻漂浮着。
罗文龙与罗武虎在水面沉沉浮浮，方才的坠落让池水剧烈荡漾。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水池，面积约莫五六丈大小，奇特的是，它并非露天，而是藏在一个山洞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