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手还按在门上。
那道银蝶形状的凹槽已经吸收了他的血，金属门缓缓向内退开，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斜坡出现在眼前，铺着铁板，表面有细密划痕。
他没回头。
背后的第六指还在动，离后颈越来越近。
老顾喘着气跟上来，手里录音笔的按钮被他拇指死死压着，屏幕亮着，正在记录震动频率。
他的腿抖得厉害，但没有停下。
苏凝贴在沈烬背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的左臂已经灰到肩膀，护目镜裂口扩大，渗出的血顺着脸颊滑下，在下巴处凝成一点。
沈烬往前走了一步。
铁板发出空响，空气更冷了，带着一股金属氧化后的味道。
“这不是天然洞穴。”老顾低声说，“是人造结构。”
沈烬点头，墙上的壁画刚才脱落时，露出的不是岩石，是合金板，编号07-13-24刻得整齐，和鳞片上的数字一模一样。
“他们伪造了历史。”他说。
“谁？”老顾问。
“不知道。”沈烬说，“但母亲来过这里。她留下血迹，也留下了提示。”
他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最后一幅画。
右下角确实缺了一块，霉斑盖住了字，苏凝用灵视扫出来的那句话还在他脑子里回荡——“钥匙不是开门的，是换命的”。
他当时以为胸针就是钥匙。
现在明白了。
钥匙是他自己。
他割破手指，把血重新滴进胸针裂缝，这一次，蝶翼微微震动了一下。
“她用自己的血修过这东西。”沈烬说，“不是为了保护我，是为了让我能打开这条路。”
老顾没说话。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问。
苏凝突然抽搐了一下。
“别信……”她声音很轻，“别信自己的感觉。”
沈烬一顿。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影子里多出来的那只手，不是外来的。
它从他体内长出来，带着记忆侵蚀的痕迹，可能是黑暗人格的延伸，也可能……是缝合术留下的后门。
但他不能停。
停下来，苏凝会死，老顾撑不过十分钟，而母亲留下的线索也会彻底断掉。
他继续往前走。
斜坡向下倾斜十五度，长度超过三十米，尽头看不见，只有更深的黑暗。
铁板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接缝，下面是空腔，震动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老顾一边走一边记数字。
“震动周期七秒一次，每次持续两秒。”他说，“像是某种循环系统在运行。”
“供能装置？”沈烬问。
“或者生命维持。”老顾说，“也可能是记忆储存单元的读取节奏。”
沈烬没再问。
他抬头看头顶的天花板。没有灯，但某些区域泛着微弱蓝光，这种技术不属于二十年前，甚至不属于现在市面上任何已知型号。
“我们不在缝魂村遗址下面。”他说，“我们在一个实验室里。”
“早就不是村子了。”老顾咳嗽两声，“档案馆里的地图都是假的。当年上报的是地质塌陷，其实根本没人去查。”
沈烬想起母亲笔记里的一页内容。
“她说过，真相藏在最痛的地方。”
他摸了摸领口。银蝶胸针已经不再发烫，但它和镇魂钉之间有种微妙的牵引感。
脚步声在通道里回响。
三个人的脚步，却传来四种声音。
第四种来自背后。
沈烬知道那是影子在动。
他不回头。
第六指已经弯成钩状，指尖距离后颈皮肤只剩寸许。
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刺入颈椎第三节，那里是记忆神经束的交汇点。
一旦被控制，他就不再是自己。
“还有多久？”他问。
“二十米。”老顾说，“但前面有个拐角，看不到后面。”
“走快点。”沈烬说。
“不行。”老顾摇头，“地面有压力感应区，我刚踩错一步，警报差点响。”
沈烬停下。
他低头看脚下。铁板边缘有一圈极细的红线，不凑近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现代安防系统，触发后可能直接启动封杀程序。
“怎么过去？”
“我来。”老顾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轻轻丢出去。
叮。
落在红线上方五厘米处，没事。
他又丢了第二枚，位置更低。
还是安全。
“避开红线就行。”他说，“但必须精准落脚。”
沈烬背着苏凝，没法分心看地。
“你带路。”他说。
老顾往前走，每一步都算好距离。沈烬跟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挪。
走到第十步时，苏凝突然睁眼。
“左边！”她喊。
沈烬立刻侧身。
一道激光从头顶扫过，贴着右肩掠过，打在后方墙上，留下焦黑痕迹。
“有移动探头。”老顾说，“刚才没检测到。”
“现在有了。”沈烬说，“它在学习我们的路径。”
他加快速度，跟着老顾穿过最后十米。
转过拐角，空间稍微开阔了些，墙壁上有控制面板，屏幕黑着，插口暴露在外。
老顾想碰。
“别动。”沈烬拦住他，“可能是诱饵。”
他拿出钛合金解剖刀，用刀背轻轻碰了下插口。
嗡。
整个通道的蓝光瞬间变红。
警报没响，但震动频率变了。
从七秒一次，变成三秒。
“它知道我们进来了。”老顾说。
“早就知道了。”沈烬说，“门开的时候就开始计时。”
他看向斜坡尽头。
那里有一扇新门，比刚才那道更厚，表面覆盖着类似防弹材料的复合层。
中央有个识别区，形状和银蝶胸针完全吻合。
“还要再开一次？”老顾问。
“不一定。”沈烬盯着门边的小屏幕。
上面开始滚动数字：07-13-24。
正是鳞片和墙体上的编号。
“它在验证身份。”他说，“母亲的编号是24，我是最后一个容器。”
“那你进去就是送死。”老顾说。
“我已经死了七次。”沈烬说，“每一次都是为了记住一件事。”
他把胸针摘下来，举到识别区前。
滴滴两声。
门锁松动，但没开。
一行字浮现：【献祭方式确认——命或魂？】
沈烬没犹豫。
他用刀划开手腕，让血滴在识别区上。
血流进凹槽，数字开始倒计时：60、59、58……
“门要关了。”老顾说。
“不会。”沈烬说，“它需要时间完成验证。”
“你确定能活着出来？”
“不确定。”他说，“但我必须进去。”
苏凝在他背上突然用力抓住他衣服。
“别……相信……里面的你。”她说完，头一歪，再次昏迷。
沈烬没再说话。
他看着倒计时走到30，门终于缓缓开启。
里面不是房间，是另一段通道，更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两侧墙面全是玻璃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张人脸。
闭着眼，皮肤苍白，像是睡着了。
但沈烬认出来了。
那些脸，全是他自己。
不同年龄，不同表情，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眼睛睁开一半，直勾勾盯着外面。
“克隆体？”老顾声音发紧。
“不是。”沈烬说，“是记忆载体。每一个，都是我死过的一次。”
他迈步要进去。
老顾一把拉住他。
“你影子！”他喊。
沈烬回头。
第六指已经贴上后颈，正缓缓刺入皮肤。
他抬手摸了一下。
指尖沾血。
但他没有停下。
他走进通道，门在身后关闭。
老顾和苏凝被隔在外面。
玻璃舱里的一张脸突然睁开眼。
嘴唇动了动。
没声音。
但沈烬读懂了口型。
那是他自己说的：欢迎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