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十三年冬,李羽白一行刚从明州海疆返程临安,尚未卸甲,江南东路江宁府的急报便接踵而至 —— 江宁府江浦县新法讲习点主事吴焕,在县衙后院的书房遇害!死状似曾相识:口唇紫绀、案头散落红信草残枝,门窗从内部反锁,却无跨境毒物的咸腥或异香,反有一股淡淡的辛辣气息。更棘手的是,江浦县原知县赵德昌(曾因抵制新法被革职)的亲信,正散布 “新法不祥,再推必遭天谴” 的谣言,煽动乡邻围堵讲习点,新任知县束手无策,只能急请临安驰援。
“跨境毒谋刚破,国内余孽便蠢蠢欲动!” 章良能将急报拍在案上,面色沉凝,“江宁府是江南东路腹地,漕运枢纽,赵德昌被革职后,其党羽仍盘踞江浦县乡绅之中,他们选在此时作案,就是想趁朝廷注意力刚从海疆收回,搅乱国内新法推行!”
李羽白卸下肩头的跨境查验令牌,将法医工具箱中的海外毒物标本收起,换上国内常见毒物图谱与草木灰水、银箔等基础检验工具。沈砚、林薇脸上还带着海疆奔波的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明州案破后,沿海新法推行已成燎原之势,这些国内守旧余孽见跨境势力败亡,便想重拾模仿毒杀的伎俩,妄图在腹地制造恐慌。” 李羽白指尖划过江浦县舆图,“吴焕是楚峰巡讲时的得意弟子,继承了楚峰的白话讲习之法,在江浦县刚打开局面,就遭此毒手 ——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案,是守旧势力对新法传承者的报复!”
三日后,李羽白一行抵达江宁府江浦县。县城街道冷清,讲习点外围着数十名乡邻,多是老弱妇孺,由几名面色阴鸷的乡绅领头,低声议论着 “新法害命”。新任知县周志仁迎于城门,面带愧色:“李少卿,下官接任不过三月,赵德昌旧部根基深厚,乡绅们暗中操控舆论,百姓们不明真相,实在难办。吴焕主事遇害前,正准备在全县仵作中推行‘新法检验考核’,触及了不少旧仵作的利益。”
“旧习难改,更需利剑破局。” 李羽白道,“即刻带我去案发现场,传讯江浦县所有旧仵作,我要逐一问话。”
吴焕的书房位于县衙后院西侧,与之前的案发现场不同,这间书房窗明几净,案头整齐摆放着白话版《洗冤集录》与讲习笔记,吴焕倒在座椅上,上身前倾,右手仍握着一支批注用的毛笔,笔尖沾着墨汁,案头散落着红信草干枝,一杯未喝完的清茶尚有余温。
“沈砚,检测清茶与红信草样本;林薇,勘察门窗与地面脚印;我来验尸。” 李羽白戴上麻布手套,俯身细查。
银探针拨开吴焕的嘴唇,牙龈处无水泡也无溃烂,舌尖泛着乌黑色,而非红信草毒的青黑或海毒的灰白;再检查周身,无针孔无划痕,唯有手腕内侧沾着一点淡褐色粉末,指甲缝中嵌着细微的植物纤维。“不是红信草毒,也非跨境毒物。” 李羽白取出国内毒物图谱,“这是乌头毒!乌头是江浦县山野常见毒物,根茎含剧毒,辛辣味正是其特征,凶手用乌头汁液下毒,再散落红信草伪装模仿案,妄图混淆视听。”
沈砚此时禀报:“老师,清茶中检测出高浓度乌头汁液,红信草是无毒干枝;且茶水中混有少量蜂蜜,正是吴焕主事每日晨起必饮的调味,凶手显然知晓他的习惯!”
林薇补充道:“门窗反锁是‘插销自落’的伎俩 —— 凶手在插销上系了一根棉线,从窗缝穿出,关门后拉动棉线让插销落下,再剪断棉线从窗缝收回,地面残留的棉线碎屑便是证据;且书房外的脚印,与江浦县旧仵作王二的鞋底纹路完全吻合!”
“传王二!” 李羽白厉声道。片刻后,一名年过五旬的仵作被带到,面色蜡黄,眼神躲闪。“吴焕主事推行新法考核,你因不懂白话图谱,考核三次未过,即将被革职,对吗?”
王二浑身一颤,跪倒在地:“是…… 可我没杀他!我只是恨他断了我的生计!”
“那你房中的乌头根茎与蜂蜜如何解释?” 李羽白道,“我们已在你家中搜出新鲜的乌头根茎,陶罐中的蜂蜜与吴焕案头茶水中的蜂蜜成分一致,且你袖口沾着的淡褐色粉末,正是乌头根茎的碎屑!”
王二脸色惨白,瘫软在地,哭道:“是…… 是赵德昌大人的亲信张乡绅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杀了吴焕,阻止新法考核,就保我继续当仵作,还送我五十两银子!他教我用乌头下毒,伪装成红信草模仿案,说这样官府只会追查海外势力,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周志仁闻言,又惊又怒:“张乡绅!我早觉他可疑,没想到真的是他!”
“张乡绅现在何处?” 李羽白追问。
“他…… 他带着赵德昌的旧部,躲在城外的赵氏宗族祠堂里,还煽动了不少族人与乡邻,说官府要‘清剿旧人’,准备顽抗!” 王二颤声道。
李羽白当即下令:“周知县,率衙役封锁赵氏祠堂;沈砚、林薇,随我前往,务必活捉张乡绅,揭穿他们的阴谋!”
赵氏宗族祠堂位于城外山麓,门前聚集着百余名校丁与乡邻,张乡绅身着锦袍,站在祠堂台阶上高喊:“官府偏袒新法,迫害旧人!今日谁敢上前,便与他们拼了!”
“乡亲们!” 李羽白勒马驻足,声音洪亮,“吴焕主事是被张乡绅教唆王二毒杀,与新法无关!新法考核是为了让仵作更懂检验,少出冤假错案,不是要革谁的职!王二已认罪,张乡绅不过是想借你们的性命,为赵德昌复辟铺路!”
他示意沈砚展示证据:“这是从张乡绅家中搜出的密信,上面写着‘杀吴焕,乱新法,待德昌归’;这是乌头根茎与蜂蜜,正是毒杀吴焕的凶器!你们若不信,可当场查验 —— 乌头毒遇银箔会变黑,这是《洗冤集录》中最基础的检验法!”
沈砚当即取出银箔与乌头汁液,滴在一起,银箔瞬间变黑。乡邻们见状,哗然一片,纷纷后退,不少人看清了张乡绅的真面目,转身离去。张乡绅见状,气急败坏地拔剑高喊:“谁敢退!”
“束手就擒吧!” 李羽白一声令下,禁军与衙役一拥而上,片刻便将张乡绅及其亲信制服。
当日午后,李羽白在江浦县县衙前公开审理此案,数百名百姓前来旁听。沈砚用白话讲解乌头毒的辨识方法与检验口诀,林薇演示了 “插销自落” 的作案伎俩,李羽白则手持《洗冤集录》,高声道:“新法不是外来的异端,是咱们大宋自己的洗冤之术!吴焕主事继承楚峰队长的遗志,想让江浦县再无冤屈,却遭此毒手;张乡绅、王二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必将受到律法严惩!从今往后,江浦县所有仵作必须参加新法培训,考核合格方能任职,凡阻挠新法者,以法论处!”
百姓们拍手称快,旧仵作们也纷纷表示愿意学习新法。张乡绅因教唆杀人、煽动民众,被判斩立决;王二因故意杀人,被判流放三千里;赵德昌虽远在外地,也被削去所有官爵,永不录用。
在李羽白的主持下,吴焕未竟的新法考核得以推行,江浦县设立了专门的新法培训点,周志仁全力配合,邀请检验学馆的学员前来授课。消息传开,江南东路各州府的抵制情绪彻底平息,之前观望的州县纷纷主动申请推行新法,《洗冤集录》的白话版本与检验口诀在江南腹地广为流传。
李羽白回到临安时,检验学馆内一片繁忙,各地前来求学的仵作与官员络绎不绝,楚峰、秦风、罗燕、吴焕的牌位前,摆满了学员们敬献的鲜花。沈砚兴奋地禀报:“老师,江宁府一案后,江南东路十六个州县已全面推行新法,全国推行新法的州府已达八十余个,《洗冤集录》的修订版已刊印十万册,传遍大江南北!”
李羽白抚摸着案头的白话版《洗冤集录》,指尖划过那枚法医徽章,身旁并列的遗物流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新法的成长。他知道,国内守旧势力的余孽虽未彻底清除,但新法已深入人心,“天下无冤” 的种子已在大宋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沈砚、林薇,” 他目光坚定,“明日起,我们启动《洗冤集录》普及版编纂,将复杂的检验方法简化为‘百姓辨识口诀’,让普通民众也能分辨常见毒物与冤情;巡讲队组建‘县乡分队’,深入偏远县乡,让新法真正走进田间地头。”
窗外,冬雪初霁,临安府的街道上行人渐多,不少百姓手中捧着白话版《洗冤集录》,相互传阅。李羽白望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 从临安到边疆,从海疆到乡野,新法的推广之路洒满了热血与汗水,但正义终究跨越了山海与阻碍。他知道,未来或许还会有零星的反扑与阴谋,但只要坚守 “证据至上” 的初心,新法的光芒终将照亮大宋的每一个角落,让洗冤昭雪的正义,成为每个百姓都能触及的安宁。
而此时的临安城暗处,几名面色阴鸷的男子围坐一堂,手中握着一份名单,上面列着新法推广者的姓名,为首之人缓缓展开一卷密函,落款处是一个早已被朝廷清算的旧党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