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这日,云墨县出了桩奇案。
天刚蒙蒙亮,打更的老赵头就跌跌撞撞冲进县衙,裤脚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出、出大事了!西街绸缎庄的千金......变、变成稻草人了!"
墨丸正蹲在房檐上舔爪子,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栽下来。殷十三已经提着桃木剑大步而出:"带路。"
绸缎庄后院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新娘子闺房的门大敞着,里面一片狼藉——绣了一半的鸳鸯喜被上溅满黑血,梳妆台的铜镜裂成蛛网状,最骇人的是床榻上坐着个"人":凤冠霞帔依旧鲜亮,盖头下却露出一截枯黄的稻草!
"今儿个是林小姐出阁的日子......"老赵头哆哆嗦嗦道,"方才喜轿来接,一掀帘子......新娘子就、就成这样了!"
殷十三剑尖一挑,红盖头飘然落地。墨丸"喵"地炸了毛——那稻草人的脸竟是用人皮绷的!五官依稀能辨出新娘模样,嘴角却诡异地咧到耳根,像是在笑。
"不是妖气。"殷十三皱眉拂过稻草人眉心,"是蛊。"
话音刚落,稻草人突然"咔咔"转动脖子,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盯住众人!老赵头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墨丸一爪子拍向那诡异笑脸,却抓出把蠕动的红虫!
"血蛊。"殷十三剑锋一转,桃木剑燃起幽蓝火焰,"苗疆的嫁衣蛊。"
墨丸突然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它追一只灰鼠到西街时,曾见林家小姐独自站在后巷,对着个蒙面人盈盈下拜。当时空气中就有这种甜腥味......
"查林家。"殷十三烧尽蛊虫,剑尖挑起床下一物——是半张烧焦的符纸,隐约可见"合欢"二字。
楚小满带着衙役翻遍绸缎庄,在库房暗格里找出个檀木匣子。匣中整齐码着十二个瓷瓶,每个瓶底都画着并蒂莲。璎珞刚凑近就"咦"了声:"这阴气......至少是二十年前的物件!"
最旧的青花瓷瓶突然"咔"地裂开,爬出只通体血红的蜘蛛。墨丸一爪子拍去,蜘蛛却化作滩血水,眨眼渗入地缝。
"是蛊引。"殷十三面色骤变,"有人在用林家炼蛊!"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凄厉唢呐声。众人冲出门,只见长街尽头飘来一顶血轿——八个纸人抬着猩红喜轿,轿帘上密密麻麻绣着金色蛊虫!
"新娘下蛊,喜轿收魂。"殷十三剑指轿帘,"这是蛊婆的'阴人迎亲'!"
血轿在绸缎庄前"吱呀"停下。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端坐的新娘:红盖头下赫然是林小姐的脸,只是面色青灰,唇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林小姐不是在那儿......"楚小满指着屋内的稻草人,舌头突然打结。只见那稻草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用针线缝着的嘴"嗬嗬"怪笑!
殷十三飞身刺向喜轿,桃木剑却穿透轿身刺了个空。轿中新娘突然掀开盖头——她天灵盖上钉着七根银针,每根针尾都坠着只金蝉蛊!
"一拜天地——"虚空里响起傧相尖利的唱礼声。新娘僵硬地转头,黑洞洞的眼睛看向墨丸:"郎君......该喝合卺酒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个骷髅酒壶。
墨丸浑身毛炸成刺球。它现在百分百确定,那晚看见的蒙面人就是给林小姐下蛊的蛊婆!可为何新娘的怨气会锁定了自己?
喜轿突然腾空而起,八个纸人齐刷刷转向县衙方向。殷十三咬破指尖在剑身画出血符:"蛊婆要借阴婚炼七星噬魂蛊!跟上!"
众人追着血轿冲到县衙时,后院已经变了模样——青石板路上铺着猩红地毯,梧桐树上挂满白灯笼,最骇人的是院中央摆着口棺材,棺盖上用金粉画着只振翅欲飞的金蝉!
"是冲你来的。"殷十三突然按住墨丸,"蛊婆要炼的最后一味药引,是百年猫妖的心头血。"
墨丸:"......"
它现在知道那晚林小姐为何对自己行礼了——特么是新娘在拜新郎官啊!
棺材盖突然"砰"地弹开,里面躺着个穿喜袍的男子偶人,胸口贴着张黄符,上书"喵君之位"。墨丸刚瞥见就炸了毛——那偶人的脸分明是照着它的猫脸捏的!
"吉时到——"虚空中傧相又喊。血轿帘子一掀,新娘飘向棺材,怀里还抱着个襁褓——那里面裹着只通体血红的蛊王!
殷十三的桃木剑突然剧烈震颤:"不好!她要借阴婚饲蛊王!"说着甩出七枚铜钱钉住棺材,"墨丸,烧了那个偶人!"
墨丸窜向棺材,却在半空被道红绫缠住。新娘的盖头飘落,露出张正在融化的脸:"夫君......来饮合卺酒啊......"她的皮肤下分明有无数蛊虫在蠕动!
璎珞突然尖叫:"小心身后!"
墨丸猛回头,只见那稻草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稻草里钻出密密麻麻的红线,正往它身上缠!更可怕的是每根红线里都裹着只蛊虫,正拼命往它毛里钻!
殷十三的桃木剑燃起烈焰,一剑斩断红绫。墨丸趁机扑向偶人,却在碰到黄符的瞬间被股巨力弹开——那符纸上突然浮现出个猫爪印,和它的一模一样!
"血契已成。"院墙上突然传来沙哑的笑声。众人抬头,只见个戴银面具的老妪蹲在墙头,手里把玩着个青瓷瓶,"小郎君,老身这份聘礼可还满意?"
她掀开面具,露出张爬满金蝉蛊的脸——正是那晚的蒙面人!
殷十三的剑势突然顿住:"金蝉蛊婆?你不是二十年前就......"
"就死在你们这些道士手里了?"蛊婆咯咯笑着,脸上的金蝉齐齐振翅,"多亏林家藏的这些合欢蛊,老身才能借尸还魂啊......"
墨丸突然想起那些瓷瓶上的并蒂莲——那分明是合欢蛊的标记!难怪林家小姐会中招,她家祖上就是养蛊人!
蛊婆突然扬手洒出把红粉。粉末落地化作无数血虫,潮水般涌向众人。殷十三划破掌心,以血为墨在空中画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金光乍现,血虫纷纷爆裂。蛊婆却趁机甩出条银链,精准套住墨丸的脖子:"乖孙,跟姥姥回家拜堂!"
墨丸被拽得腾空而起,眼看就要落入蛊婆手中。千钧一发之际,它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偶人的黄符上。
"轰"地一声,符纸自燃。蛊婆惨叫一声,脸上的金蝉蛊纷纷爆浆。新娘突然抱住脑袋哀嚎,天灵盖上的银针一根根崩飞!
"你竟然......"蛊婆不可置信地瞪着墨丸,"用百年道行破我的血契?!"
殷十三的桃木剑破空而来,一剑穿透蛊婆心口。老妪的身体顿时像漏气的皮囊般干瘪下去,最后只剩张人皮飘落。
"还没完......"人皮突然咧嘴一笑,"七星噬魂蛊已成三只......剩下的四桩阴婚......逃不掉......"
一阵阴风吹过,院中的红绸白灯笼统统化作飞灰。棺材里的偶人"咔啦"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干涸的血迹——那分明是七个指印,已经按了三个。
楚小满从偶人肚子里掏出张红纸,上面写着七个名字。第三个正是林小姐,而第四个......赫然是县太爷的掌上明珠!
"三日后,苏小姐及笄礼。"璎珞声音发颤,"那日正好是七星连珠的至阴之时......"
墨丸蹲在棺材板上,看着爪子上沾的蛊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蛊婆临死前看它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味"药引"。
殷十三拾起蛊婆落下的银面具,背面刻着行小字:
「七女化蝉,喵君点睛。得成蛊王,可弑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