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十一年四月廿五,殿试前一日。夜色如墨,临安府城西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疾驰而行,马蹄踏碎寂静的夜,溅起阵阵尘土。章良能坐在领头的马车中,眉头紧锁,手中紧攥着老周头传来的字条 ——“柳氏藏于城西破庙,硫磺粉来自城外火药作坊,密信需用醋浸泡显影”。
“大人,还有三里便到城西破庙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急促。
章良能掀开马车帘子,望向窗外。夜色深沉,官道两旁的树林黑黢黢的,如同蛰伏的野兽。他心中隐隐不安,韩党行事狠辣,若他们也查到了柳氏的下落,定会提前设伏。“让兄弟们加快速度,务必保护好柳氏的安全!” 章良能沉声道。
随行的二十余名亲信兵丁齐声应诺,策马扬鞭,马车速度更快了。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座破败的寺庙,正是城西破庙。寺庙的山门早已坍塌,院墙多处倾颓,院内杂草丛生,几棵老树枝桠交错,在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影子。
“大人,就是这里了。” 一名兵丁翻身下马,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章良能下车,挥手示意兵丁散开搜查。兵丁们手持火把,分成几路,小心翼翼地走进寺庙。寺庙内一片狼藉,大殿的佛像早已残缺不全,地上散落着碎石和枯草。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阴暗的角落,却未见半个人影。
“大人,大殿内没人!”
“后院也没有!”
“柴房是空的!”
兵丁们的禀报声陆续传来,章良能心中一沉:难道柳氏已经被转移,或是遭遇了不测?他正欲下令扩大搜查范围,忽然听到大殿西侧的耳房传来微弱的呜咽声。“那边!” 章良能抬手示意,带头冲向耳房。
耳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有微弱的光线。章良能一脚踹开门,只见屋内地上捆绑着一个女子,正是王怀安的小妾柳氏。她头发散乱,衣衫破旧,口中塞着布条,双眼红肿,看到有人进来,眼中露出惊恐又带着希望的神色。
“柳氏!” 章良能快步上前,解开柳氏身上的绳索,拔掉她口中的布条。
柳氏大口喘着气,哭诉道:“大人,救命!是吴谦…… 是吴谦把我绑到这里的!他杀了王大人,还想杀我灭口!”
“吴谦?” 章良能心中一动,“可是礼部主事吴谦?”
柳氏连连点头:“正是他!他与王大人本是韩太师的亲信,两人因分赃不均反目。王大人手中藏着韩党勾结金国的密信,想以此要挟韩太师,多分些好处。吴谦得知后,便假意与我相好,趁机打探密信的下落。昨夜子时,他潜入王府,杀害了王大人,抢走了密信,还把我绑到这里,想等风头过后杀我灭口!”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厮杀声,紧接着,一名兵丁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大人,不好了!我们被埋伏了!是吴谦带着人马来了!”
章良能脸色一变,立刻下令:“快,保护好柳氏,守住耳房!”
兵丁们立刻将柳氏护在身后,手持刀枪,警惕地盯着门口。片刻后,一群黑衣人手提长刀,冲进了耳房,为首的正是礼部主事吴谦。他面色阴鸷,眼神狠厉,看到柳氏,咬牙切齿道:“贱人!竟敢背叛我!今日定要将你们全部灭口!”
“吴谦,你杀害朝廷命官,勾结外敌,罪该万死!” 章良能怒声道,“还不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 吴谦冷笑一声,“章大人,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韩太师早已掌控朝堂,你们这些人,迟早会被收拾!今日,我便先送你们上路!”
说罢,吴谦挥手示意,黑衣人立刻冲了上来。章良能的兵丁们奋勇抵抗,耳房内顿时刀光剑影,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火把被打翻在地,火星四溅,点燃了地上的枯草,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柳氏吓得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章良能手持长剑,与吴谦缠斗在一起。吴谦的武功不弱,章良能虽年事已高,但经验丰富,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激战中,吴谦的衣袖被划破,露出手腕上一道新鲜的伤口 —— 正是被王怀安束带金属扣划伤的痕迹!
“吴谦,你的伤口,便是你杀人的铁证!” 章良能大喝一声,趁机一剑刺向吴谦的胸口。
吴谦躲闪不及,被剑尖划伤,鲜血直流。他心中一惊,招式顿时乱了章法。章良能的兵丁们见状,士气大振,奋力反击。黑衣人渐渐不敌,纷纷倒地。吴谦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就要逃跑。
“哪里逃!” 一名兵丁纵身跃起,一脚将吴谦踹倒在地,众人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按住。
厮杀结束,耳房内一片狼藉,地上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章良能的兵丁也有多人受伤。章良能喘着粗气,走到吴谦面前,怒声道:“吴谦,快说!密信在哪里?”
吴谦被按在地上,挣扎着喊道:“我不知道什么密信!你们诬陷我!”
“你还敢狡辩?” 柳氏从角落走出来,眼中满是恨意,“密信被你藏在了哪里?你昨夜明明抢走了密信!”
吴谦脸色一变,眼神躲闪:“我没有……”
“吴谦,你可知硫磺粉显影之法?” 章良能沉声道,“王大人的密信,是用硫磺熏纸写的,只需用醋浸泡,便能显现文字。你以为藏起来就没人能找到?”
吴谦心中大乱,他没想到章良能竟知道密信的显影之法。他深知,一旦密信被找到,韩党便会覆灭,他也难逃一死。但事到如今,他仍抱有一丝侥幸,拒不承认。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章良能对兵丁道,“搜!仔细搜查他的身上和周围!”
兵丁们立刻动手,在吴谦的身上搜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小包硫磺粉和一枚绣着 “赵” 字的麻布碎片 —— 与王府后门找到的麻布口袋材质完全相同!
“这是什么?” 章良能指着油纸包,“你还敢说与王大人之死无关?”
吴谦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柳氏忽然想起什么,道:“大人,我知道密信在哪里!吴谦昨夜抢走密信后,怕被人发现,便藏在了破庙后院的老槐树下!”
章良能立刻派人前往后院老槐树下搜查。不多时,兵丁回来禀报,果然在老槐树下挖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一叠黄纸 —— 正是王怀安藏的密信!
章良能接过铁盒,打开一看,黄纸上并无任何文字。他让人取来一碗醋,将黄纸浸入醋中。片刻后,黄纸上渐渐显现出黑色的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韩党与金国使者的通信内容,还有他们贪污军饷、策划谋反的详细计划!
“铁证如山!吴谦,你还有何话可说?” 章良能怒不可遏。
吴谦看着密信上的文字,彻底绝望,瘫软在地,口中喃喃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章良能让人将吴谦和受伤的兵丁带回临安府,自己则带着柳氏和密信,火速赶往知府衙门大牢 —— 他必须在沈知府和赵虎对李羽白下毒手前,救出李羽白!
此时的临安府大牢,夜色深沉。沈知府和赵虎坐在囚室门外的椅子上,脸色阴鸷。他们已经得知章良能找到了城西破庙,心中焦急万分。若柳氏被找到,密信被追回,他们的阴谋便会败露,性命难保。
“赵虎,不能再等了!” 沈知府沉声道,“章良能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必须在他回来前,杀了李羽白!”
赵虎点头:“大人说得对!只要李羽白一死,死无对证,章良能就算找到柳氏,也无法指证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虎拔出腰间的佩刀,对两名衙役道:“跟我来,杀了李羽白!”
两名衙役跟着赵虎,走进囚室。李羽白靠着石壁,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看到沈知府和赵虎带着衙役进来,手持刀枪,他心中便知不妙。
“沈大人,赵县尉,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 李羽白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快速思索对策。
“李羽白,怪就怪你太不识时务,非要坏我们的好事!” 沈知府冷声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赵虎挥了挥手,两名衙役立刻上前,举刀就要砍向李羽白。李羽白猛地站起身,晃动脚踝上的铁链,铁链 “哗啦” 作响,缠住了一名衙役的腿。衙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手中的刀也掉落在地。
另一名衙役见状,挥刀刺向李羽白。李羽白侧身躲闪,同时抓起地上的稻草,撒向衙役的眼睛。衙役眼睛被迷,一时无法视物。李羽白趁机一脚踹出,将衙役踹倒在地。
“找死!” 赵虎怒喝一声,亲自挥刀砍向李羽白。李羽白赤手空拳,只能依靠囚室的环境躲闪。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几番周旋下来,他已气喘吁吁,手臂被刀划伤,鲜血直流。
沈知府站在一旁,冷笑看着,只要李羽白一死,他便能高枕无忧。赵虎的刀再次砍来,李羽白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砍中 ——
“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章良能带着兵丁冲进囚室,手中高举着密信,“沈知府,赵虎,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这是韩党谋反的密信,铁证如山!”
沈知府和赵虎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章良能手中的密信。赵虎的刀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所措。
“柳氏已经招供,吴谦也已被擒!” 章良能继续道,“是你们与吴谦勾结,策划了王怀安命案,嫁祸李会元,妄图阻止他参加殿试,掩盖韩党谋反的罪行!”
柳氏跟着走进囚室,指着沈知府和赵虎,哭诉道:“就是他们!是他们让吴谦杀害王大人,嫁祸李会元!我亲眼看到他们与吴谦密谋!”
兵丁们立刻上前,将沈知府和赵虎团团围住。沈知府和赵虎深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赵虎还想反抗,却被兵丁们死死按住,手中的刀也被夺走。
“李会元,让你受委屈了!” 章良能走到李羽白面前,亲自为他解开铁链。
李羽白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这场危机,终于化解了。他拱手道:“多谢章大人,若不是大人及时赶到,晚辈今日怕是性命难保。”
“你受苦了。” 章良能看着李羽白手臂上的伤口,心中愧疚,“老夫已经让人带来了伤药,你先处理一下伤口。明日便是殿试,你一定要养好精神,在皇上面前展露你的才华。”
李羽白点了点头,接过兵丁递来的伤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韩党势力庞大,后续的斗争还会更加艰难。但他心中充满了信心,只要有章良能这样的正直官员相助,有手中的证据,他一定能扳倒韩党,实现司法公正的理想。
兵丁们押着沈知府、赵虎和吴谦,离开了囚室。柳氏也被带下去安置。囚室内,只剩下李羽白和章良能。
“章大人,这密信该如何处置?” 李羽白问道。
“老夫会立刻将密信呈给皇上。” 章良能沉声道,“韩党谋反,证据确凿,皇上定会震怒。此次,定要将韩党一网打尽,还朝堂一个清明!”
李羽白心中欣慰,他知道,这不仅是为自己洗冤,更是为天下苍生除害。韩党覆灭后,南宋的司法体制或许能得到革新,他的《洗冤集录》也能有机会推广开来,让更多的冤屈得以昭雪。
夜色渐深,临安府大牢的寒意渐渐散去。李羽白走出囚室,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充满了希望。殿试在即,他即将踏上人生的新征程。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将坚守初心,用自己的知识和才华,为南宋的司法公正,为天下百姓的安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而此时的皇宫内,宋宁宗看着章良能呈上来的密信,龙颜大怒,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