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大牢的石壁沁着刺骨的寒意，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霉味与血腥味，每隔片刻便传来狱卒的呵斥声和犯人的哀嚎，令人不寒而栗。李羽白被关在最深处的一间囚室，沉重的铁链锁住他的脚踝，每动一下都发出 “哗啦” 的声响，镣铐与皮肉摩擦的地方已磨出了血痕。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目光扫过囚室 ——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堆发霉的稻草，墙角爬着驱虫，唯一的通风口是高处一个巴掌大的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线。身上的青缎襕衫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染着尘土与血迹，唯有藏在衣襟内的法医徽章，在指尖摩挲下仍保持着冰冷的质感，提醒着他未竟的使命。
“李会元，别来无恙啊？”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沈知府和赵虎带着两名衙役走进囚室，脸上挂着阴鸷的笑容。沈知府手中把玩着那枚所谓的 “证物玉佩”，“识相的，就乖乖招供，承认是你谋杀了王怀安，盗取了殿试机密。本府可以向韩太师求情，饶你一条性命，贬为庶民即可。”
赵虎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鞘拍打着掌心，威胁道：“若是顽抗到底，休怪我们对你用刑！临安府的大牢，有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李羽白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锋芒：“沈大人，赵县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玉佩是你们伪造的证物，竹片更是无法造成王大人的致命伤，你们这般栽赃陷害，不过是怕我参加殿试，坏了你们的好事。”
“嘴硬！” 赵虎怒喝一声，对衙役使了个眼色，“给我用刑！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架起李羽白就要往刑架上绑。李羽白却丝毫不惧，沉声道：“慢着！宋代律法规定，未经审讯定罪，不得对贡士用刑。你们若敢滥用私刑，我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向阎王告你们一状！”
沈知府冷笑一声：“律法？在这临安府，本府的话就是律法！你现在已不是什么贡士，而是谋杀朝廷命官的凶犯，用刑何足为奇？”
衙役们不理会李羽白的警告，强行将他按在刑架上，拿起一根粗壮的木杖就要打下去。李羽白心中一凛，他深知宋代杖刑的厉害，寻常人挨个十几杖便会皮开肉绽，若是被故意刁难，打在要害处，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且慢！” 李羽白急声道，“沈大人，你若真要我招供，也需让我心服口服。不如我们来做个试验，用我随身携带的竹片，能否造成王大人胸口的伤口？若能，我便认栽；若不能，你便需暂停用刑，允许我申诉！”
沈知府和赵虎对视一眼，心中暗忖：这竹片质地柔软，定然无法造成三寸深的伤口，他这是想拖延时间？但转念一想，即便让他试验，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不如顺水推舟，让他彻底死心。沈知府点头道：“好！本府就给你这个机会，若试验不成，休要再狡辩！”
衙役取来李羽白的布包，里面的竹片、银针等物都还在。李羽白接过一根最长的竹片，对沈知府道：“请大人找一块与人体肌肉硬度相近的猪肉，我演示给你看。”
沈知府让人拿来一块生猪腿肉，挂在囚室的梁柱上。李羽白手持竹片，用力向猪肉刺去，竹片刚接触到猪肉便弯折了，最多只刺入半寸，根本无法造成深层伤口。他又换了几种角度，用尽全身力气，竹片要么弯折，要么断裂，始终无法达到三寸的深度。
“大人请看。” 李羽白放下手中的断竹片，“竹片质地柔软，韧性有余而硬度不足，根本无法造成王大人胸口那三寸深的致命伤。这足以证明，我并非凶手！”
沈知府脸色一沉，没想到李羽白竟会用这种方式反驳。赵虎见状，连忙道：“大人，他定是用了什么诡计！说不定他行凶时用的是匕首，事后才换成竹片掩人耳目！”
“荒谬！” 李羽白怒声道，“王大人遇害时，我正在客栈修改策论，苏廉可以作证。且我与王大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赵虎恼羞成怒，对衙役道，“别听他狡辩，给我打！”
衙役们再次举起木杖，眼看就要落下，李羽白忽然喊道：“我知道王大人暗格中藏的是什么！也知道硫磺粉的真正用途！你们若杀了我，永远也别想找到那东西！”
沈知府心中一动，他确实不知道王怀安暗格中藏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韩太师十分看重，让他们务必找回。若是杀了李羽白，线索便会中断，他无法向韩太师交代。沈知府连忙喝止衙役：“住手！”
他走到李羽白面前，沉声道：“你若真知道，便如实说来。若所言属实，本府可以考虑暂缓用刑。”
李羽白心中冷笑，他早已猜到沈知府的软肋。“王大人暗格中藏的并非真正的殿试题目，而是韩党勾结外敌的密信。” 李羽白缓缓道，“硫磺粉并非用来防潮，而是密信的显影剂 —— 宋代密信常用‘硫磺熏纸’之法，将文字写在纸上后，用硫磺熏烤，文字便会显现，事后只需用清水擦拭，便无迹可寻。王怀安作为韩党亲信，负责保管这些密信，却不知为何被人灭口，密信也被夺走。”
沈知府和赵虎脸色骤变，他们确实不知道密信之事，只奉命寻找王怀安藏的 “重要物件”。李羽白的话，让他们心中既震惊又疑惑。“你胡说！” 赵虎道，“王大人是韩太师的亲信，怎会勾结外敌？”
“是否胡说，你们一问韩太师便知。” 李羽白淡淡道，“那密信上不仅有韩党与金国使者的通信内容，还有他们贪污军饷、策划谋反的证据。凶手杀害王怀安，夺走密信，要么是想以此要挟韩党，要么是想将密信交给朝廷，扳倒韩党。”
沈知府心中大乱，他没想到此事竟牵扯到谋反大案。若真如李羽白所言，一旦密信泄露，不仅韩党会覆灭，他和赵虎也会性命难保。他连忙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不早说？那密信现在何处？凶手是谁？”
“我虽不知密信下落，但却知道凶手的线索。” 李羽白道，“凶手手上有伤口，穿着绣有‘赵’字的麻布衣物，且与王怀安的小妾柳氏关系密切。柳氏失踪绝非偶然，定是被凶手带走，要么是为了灭口，要么是为了胁迫她交出密信。你们若能找到柳氏，便能找到凶手和密信。”
沈知府沉吟片刻，他知道李羽白所言并非虚言，眼下找到柳氏和密信才是重中之重。他对赵虎道：“你立刻带人全城搜捕柳氏，重点排查城外的寺庙、道观和废弃的宅院，务必将她找到！”
赵虎领命而去，沈知府则留在囚室，盯着李羽白道：“你最好祈祷所言属实，若找不到柳氏和密信，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沈知府离开后，囚室又恢复了寂静。李羽白靠着石壁，缓缓闭上眼睛，刚才的周旋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和心力，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沈知府和赵虎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一旦找到柳氏和密信，他依然会被灭口。
夜幕降临，囚室里一片漆黑。李羽白正欲闭目休息，忽然听到囚室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声道：“李会元，你还好吗？”
李羽白睁开眼，借着从小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狱卒，正是负责看守这片囚区的老周头。老周头为人正直，平日里对囚犯还算和善，只是胆小怕事，不敢违抗上司的命令。
“周老伯，是你？” 李羽白心中一动，“我还好，多谢关心。”
老周头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进囚室：“这是苏廉公子托我交给你的，里面有伤药和几个馒头。苏公子说，章大人正在四处奔走，为你申诉，让你一定要坚持住。”
李羽白接过油纸包，心中暖意融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瓶金疮药和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他连忙道：“多谢周老伯，也替我多谢苏兄和章大人。”
“李会元是个好人，不该遭此横祸。” 老周头叹了口气，“那日贡院命案，若不是你，真凶便会逍遥法外；耕牛案也是你洗清了刘二的冤屈，这些我都听说了。只是沈知府和赵县尉权势太大，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周老伯，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李羽白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你说。” 老周头道。
“我想请你帮我带一封信给章大人。” 李羽白道，“信中我会写明案件的关键线索，希望章大人能尽快找到柳氏和密信，还我清白。”
老周头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是被沈知府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看着李羽白期盼的眼神，想到他为民洗冤的事迹，老周头最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是你如何写信？”
李羽白从布包中取出一根未断裂的竹片，又从稻草中找出一些干燥的粉末，混合着自己伤口的血迹，在囚室的石壁上写下一行字：“柳氏藏于城西破庙，硫磺粉来自城外火药作坊，密信需用醋浸泡显影。”
写完后，他对老周头道：“周老伯，劳烦你将这几句话转告章大人，务必让他尽快行动。沈知府和赵虎也在寻找柳氏，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老周头牢记着石壁上的字，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今夜就设法转告章大人。”
老周头离开后，李羽白靠在石壁上，啃着馒头，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章良能定会尽力相助，只要能找到柳氏和密信，不仅能洗清自己的冤屈，还能扳倒韩党，让南宋的司法重归清明。
但他也清楚，沈知府和赵虎不会给他太多时间。殿试就在三日后，若不能在殿试前洗清冤屈，他便会错过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甚至可能被沈知府和赵虎灭口。
囚室外的打更声传来，“咚 —— 咚 —— 咚 ——”，三更天了。李羽白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思索着案件的细节：凶手为何要伪造指向赵虎的线索？柳氏为何会与凶手合谋？密信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些疑问，只有找到柳氏和密信，才能一一解开。他握紧了手中的法医徽章，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要坚持下去，用自己的知识和智慧，揭开真相，洗尽冤屈，绝不辜负那些信任他、帮助他的人。
而此时的章良能，在收到老周头的转告后，正连夜召集亲信，准备前往城西破庙寻找柳氏。一场关乎生死、关乎朝堂命运的搜寻，在深夜的临安府悄然展开。李羽白能否在殿试前洗清冤屈？柳氏和密信能否顺利找到？韩党的阴谋能否被揭穿？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