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十年,冬。
破庙的蛛网被寒风扯得摇摇欲坠,李羽白猛地睁开眼时,喉咙里还卡着呛人的尘土。
“咳…… 咳咳!”
剧烈的咳嗽牵动胸腔,像是有把钝刀在里面翻搅。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身上裹着件打满补丁的青布襕衫,袖口磨得露出了枯黄的手腕。
这不是他的身体。
脑海中涌入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穷秀才李羽白,年方二十,晋陵县人氏,父母双亡,寒窗十年却屡试不第,此番是赴府城赶考,因盘缠耗尽饿晕在这座土地庙中。
而他,原本是 21 世纪市公安局的法医沈砚,在勘查一起高速公路车祸现场时,被失控的货车撞入桥下……
“穿越?” 沈砚,不,现在该叫李羽白了,他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的是粗糙的皮肤和半寸长的头发 —— 宋代士人的标准发式。
庙外传来脚步声,两个穿着短褐的农夫扛着锄头路过,瞥见庙内的人影,低声议论:“那不是李家的秀才吗?怎么倒在这儿了?”
“听说他三天没吃东西了,怕是活不成喽……”
李羽白挣扎着爬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头晕目眩。他扶着斑驳的土墙走出庙门,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远处是黛瓦白墙的村落,田埂上覆盖着薄霜,几个农夫穿着蓑衣在田里劳作,完全是一幅古画般的景象。
这就是南宋,一个重视司法却检验粗糙的时代,一个科举昌盛却官场腐败的时代。
作为法医,他深知宋代司法的弊端 ——《洗冤集录》要到三十年后才会问世,如今的仵作多是目不识丁的市井之徒,检验全凭经验,误判、冤假错案层出不穷。
“咕咕……” 肚子的抗议声打断了思绪,李羽白摸了摸怀里,只有几卷皱巴巴的经书和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他定了定神,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村落,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刚走下土坡,就见村口围满了人,哭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一个穿着皂衣的衙役拿着水火棍维持秩序,高声喊道:“都散开!县太爷马上到,无关人等不许逗留!”
李羽白心中一动,宋代知县亲赴现场勘验,必是出了人命案。他下意识地挤了进去,只见一口水井旁,几个妇人围着一具湿漉漉的女尸痛哭,尸体面色青紫,头发散乱,衣衫湿透地贴在身上。
“是王家娘子!昨天还见她洗衣呢,怎么就投井了?”
“定是被婆家虐待的!前几日还听她哭诉说日子过不下去……”
人群中一片唏嘘,这时一个穿着褐色公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蹲下身,用一根银针探了探女尸的口鼻,又翻了翻眼皮,起身对随后赶到的知县拱手道:“大人,王氏口鼻有泥沙,面色青紫,确系投井自尽无疑。”
这便是县衙的仵作张老栓。
李羽白瞳孔骤缩,他分明看到女尸脖颈处有淡淡的青痕,指甲缝里还嵌着些许皮屑,这绝非自尽的特征!
“大人,此女绝非自尽!”
一声清越的声音打破了喧闹,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的秀才。知县皱了皱眉,打量着李羽白:“你是何人?竟敢质疑仵作检验结果?”
李羽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 这是他穿越到宋代遇到的第一桩命案,也是他践行 “洗冤” 初心的第一步。他拱手道:“生员李羽白,晋陵县秀才。愿以所学,为死者辩冤。”
寒风中,李羽白的目光坚定如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解剖室,而眼前的宋代命案现场,就是他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