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山门上空,那道被沈墨以身化剑劈开的金色通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弥合。来自两界通道本源的排斥力量,如同无形的巨手,要将这妄图逆天而行的“钥匙”彻底碾碎。金红光芒在混沌乱流的冲击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沈墨的身影在通道尽头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他不能回头。身后是苏婉清撕心裂肺的呼喊,是清虚真人复杂的叹息,是无数尚在苦战的正道修士期盼又绝望的目光。前方,是毁灭的漩涡,也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天命。
就在通道即将彻底闭合的千钧一发之际,沈墨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他并未直接冲向那散发着恐怖吸力与毁灭气息的阵法核心漩涡,而是强行扭转了方向,化作一道更为凝练的金红流光,并非笔直向上,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绕着那巨大的、不断扭曲扩大的两界通道裂缝边缘疾驰!
“他……要做什么?”地面之上,一名长老愕然出声。不直接进入核心,反而在外围盘旋,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承受着通道逸散出的最狂暴的能量冲击,却无法触及问题的根本。
唯有苏婉清,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瞬间明白了沈墨的意图。他不是退缩,更不是逃避。他是在……争取时间!为自己争取最后片刻的清醒,也为她,为这世间,留下最后的交代!
果然,那道金红流光在险象环生的裂缝边缘穿梭,每一次惊险的变向,都让沈墨周身的烛龙血脉光华一阵剧烈荡漾,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竟真的凭借对空间法则的微妙感应和《无为道心》带来的极致冷静,在这片死亡禁区中,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短暂存在的、相对稳定的能量轨迹。
就在这轨迹成型的瞬间,沈墨的身影骤然停顿,悬浮于裂缝边缘那狂暴与寂静的交界处。他猛地回头,目光穿透层层空间阻隔,精准地落在了下方那道染血的白色身影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战场上的喊杀声、能量的爆鸣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沈墨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与痛苦,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以及深不见底的温柔。
“婉清。”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回荡在苏婉清的心间,也传入了近处所有关注着他的人耳中。没有运用任何传音秘法,这是血脉共鸣与心灵感应在生死关头产生的奇迹。
“对不起,终究还是要食言了。”沈墨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带着歉意,更带着释然,“曾说好要一起看尽世间山河,如今,怕是不能了。”
苏婉清泪如雨下,拼命摇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哭。”沈墨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还记得在北原冰洞,你曾问我,若有一日必须在我与天下苍生之间做选择,当如何?”
苏婉清哽咽着点头,那是他们历经生死后,一次深夜的谈心。
“我当时未曾回答。”沈墨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并非不知,而是不敢。我惧怕这选择背后的重量,惧怕这注定孤独的结局。”
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苏婉清脸上,变得无比坚定:“但现在,我明白了。这并非选择,而是我的路。我的血脉,我的因果,我的责任。由我而来,自当由我而终。”
“可是……”苏婉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能……不能就这样……”
“没有时间了,婉清。”沈墨轻轻打断她,他周身的金红光芒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那是通道本源力量反噬加剧的征兆,“而且,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以我之血,熄此烽烟;以我之魂,补此青天。这本就是烛龙血脉存在的最终意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残破的山河,浴血奋战的修士,最终再次落回苏婉清身上,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嘱托:“替我……看看这劫后重生的世界。替我……守护好它。”
这简单的嘱托,却重如山岳。它包含着对苏婉清所有的信任与期许,也断绝了她任何随他而去的念头。他要她活着,代替他的眼睛,去看那个他们曾并肩梦想过的、没有战火与偏见的未来。
“沈墨——!”苏婉清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去。
但就在此时,沈墨周身原本内敛的金红光芒轰然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都要纯粹!那不是失控的狂暴,而是将所有生命本源、所有意志信念燃烧到极致的光辉!
“天道在上,烛龙为鉴!”沈墨的声音陡然变得高昂而庄严,响彻天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吾以吾血,献祭此身!吾以吾魂,重定乾坤!愿以此身,净此魔氛!愿以此心,换世清平!”
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这是誓言,是抉择,更是一种与天地法则的共鸣!
誓言方落,沈墨最后深深地望了苏婉清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包含了十八年孤寂人生中所有的温暖与不舍,最终化为一道永恒定格的眷恋。
下一刻,他毅然转身,不再有丝毫迟疑。那燃烧到极致的光辉,裹挟着他决绝的身影,不再是迂回盘旋,而是化作一柄开天辟地的利剑,义无反顾地、加速冲向了那两界通道最深处、最黑暗、能量最狂暴的核心!
“不——!”
在苏婉清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中,在无数道震撼、复杂、愧疚、敬仰的目光注视下,那道金色的流星,彻底没入了毁灭的漩涡中心。
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是更加剧烈、仿佛要撕裂整个世界的能量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