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集市比往日更加喧闹,陈末的面摊前却排起了不寻常的长队。消息不胫而走——镇上来了一位能做“有感情的面”的厨子。这传言引得不少好奇者前来一探究竟,其中不乏远道而来的行商和周边村镇的居民。
一位中年妇人端着碗,眼眶微红:“这阳春面的味道,让我想起年轻时第一次为丈夫下厨的情景...那时我们刚成亲,虽然清贫,却其乐融融。”
旁边一位年轻书生放下筷子,神情恍惚:“奇哉!我方才品尝这面时,脑中竟浮现出幼时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连她围裙上的碎花图案都清晰可见。”
苏月默默收着碗筷,暗中观察每一位食客的反应。她注意到,今日陈末所做的面与往日在食材和做法上并无二致,但效果却截然不同。食客们不仅赞不绝口,更是一个个陷入回忆与情感波动中,仿佛这碗面触动了他们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你在面中加了什么?”苏月趁间隙低声问道。
陈末擦去额角的细汗,眼神明亮:“除了面粉、水和盐,别无他物。但我今日和面时,不再想着如何控制火候或精确配比,而是将心思完全沉浸在对面团本身的理解上。”
他指着案板上光滑的面团:“你看,这面团此刻的状态、湿度、韧性,都告诉我它想成为什么样的面。我不过是顺其自然,助它成为最好的自己。”
不远处,三位身着普通的男子坐在角落,他们点的面几乎未动,目光却不时扫过陈末和排队的人群。苏月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异常,手指不经意地按上剑柄。
陈末却轻轻摇头,盛了三碗新煮的面,亲自端到那三人桌前:“客官,可是面不合口味?我重做了几碗,请尝尝。”
三人面面相觑,为首的勉强笑了笑:“老板多虑了,面很好。”他接过碗,迟疑地吃了一口,突然顿住。
“这面...”他眼神恍惚,“让我想起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母亲为我煮的送行面...她明知我此去凶多吉少,却强颜欢笑...”
另外两人也陆续露出复杂神情,一人眼中甚至泛起泪光。
陈末平静道:“人生在世,各有不易。但一碗热面下肚,或许能让人记起,世间除了任务与厮杀,还有值得守护的温暖。”
三人沉默良久,为首的突然起身,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老板,谢了。”言罢匆匆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苏月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是谁?”
“噬情宗的探子。”陈末清洗着锅具,语气平静,“但他们也是人,有记忆,有情感,有软肋。”
午后,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来到摊前,自称是镇上“醉仙楼”的掌柜。他尝过陈末的阳春面后,开出高价想聘请陈末去酒楼担任主厨。
“小兄弟,你这手艺在街边摆摊太屈才了。来我醉仙楼,我给你三倍收益,独家秘方还可分成。”掌柜信心满满。
陈末婉言谢绝:“多谢掌柜厚爱,但我习惯了自己这一方小天地。大酒楼的规矩多,反而束缚了手艺。”
掌柜不以为然:“你这是小农思想!烹饪是门技艺,需要标准化、流程化。我醉仙楼有最好的厨具、最全的调料,能让你大展拳脚。”
陈末拿起一块普通豆腐,刀光闪动间,豆腐被切成细如发丝的豆腐丝,每一根都均匀剔透。他又将豆腐丝放入清水中,它们如菊花般绽放。
“掌柜的认为,烹饪的精髓在于工具和调料,还是在于厨师对食材的理解和用心?”陈末问道。
掌柜怔住,答不上来。
陈末将豆腐丝捞起,简单焯水后淋上自制酱汁,撒上葱花,递给掌柜:“请尝尝。”
掌柜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整个人愣在原地。这道简单的拌豆腐丝,入口清爽,豆香纯粹,酱汁的咸淡恰到好处,更奇特的是,吃下去后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满足。
“这...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食材...”掌柜喃喃道。
“大道至简。”陈末微笑,“最好的烹饪,不是用最珍贵的食材,最复杂的工艺,而是用最恰当的方式,展现食材本身的特质,并在此过程中注入厨师的用心。”
掌柜若有所思地离去后,陈末对苏月说:“在修仙界时,我太过依赖系统和灵力,总想着如何做出功效更强的灵膳。却忘了,食物的本质是滋养身心,而非追求神通。”
苏月若有所思:“所以你不再追求复杂的灵膳菜谱,而是回归最简单的面点?”
陈末点头,目光深远:“我发现,当我不再想着如何通过食物改变他人,而是专注于如何做好食物本身时,反而能产生更深远的影响。这大概就是‘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
夜幕降临,收摊后陈末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取出面粉,开始和面。苏月坐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问道:“若永远回不到修仙界,你会甘心在此做一辈子面摊老板吗?”
陈末手下动作不停:“在修仙界,我以灵膳助人突破,被奉为食修之祖;在此界,我以一碗面慰藉凡人乡愁,被传为神厨。你说,哪个更有意义?”
他将和好的面团盖上湿布,抬头看向夜空:“食修之道,本就不该有界域之分。无论在仙界还是凡间,能用心为他人做一碗充满温暖的食物,就是修行。”
就在这时,陈末脑海中星辰系统突然发出柔和光芒,《七情食典》自动翻到新的一页,上面浮现出一段文字: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宿主已领悟食修第三境“道之境”入门:以平凡食材,调动食客本心情感。下一阶段:情感共鸣范围扩大,可同时影响多人。】
陈末心中一震,意识到自己的道境有了质的飞跃。
几日后,镇上学堂的老先生来到面摊,吃完面后感慨:“陈小哥,奇哉!我多年来读书作文,总觉文思不畅。但每次吃完你的面,回去后竟文如泉涌,下笔有神。”
类似的反馈越来越多。失眠者吃完面后安然入眠,忧郁者暂时舒展眉头,争吵的夫妻共享一碗面后重归于好...
陈末的面摊成了清河镇一个小小的传奇。但在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那些噬情宗的探子虽然暂时退去,但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一日收摊时,陈末在收拾灶台时发现一枚奇特的玉佩,上面刻着诡异的纹路——那是那日三名探子留下的。玉佩入手冰凉,隐隐散发着一股吸扯之力,仿佛能吞噬人的情绪。
陈末握着玉佩,面色凝重。他感知到,这不仅是警告,更是一个坐标。噬情宗的大网,正在悄悄撒向这个平静的小镇。
“苏月,”他轻声道,“我们可能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夜空下,面摊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照亮陈末坚定的面容。大道至简,但守护这份简单,却需要无比强大的力量。而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