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阁楼常年锁着，积满了十年的灰尘与潮湿的霉味。暑假收拾旧物时，我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去，在堆放的旧书柜底层，摸到一个冰凉的铁盒。盒子没有锁，表面锈迹斑斑，打开后，里面只装着一盘没有标签的老式录像带，黑色的磁带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反复播放过。
阁楼里弥漫着樟木与灰尘混合的怪异气味，阳光透过狭小的老虎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角落里堆着的旧家具轮廓模糊，像蛰伏的黑影。我捧着这盘来历不明的录像带，好奇心压过了莫名的不安 —— 在这个数码时代，这样的老式录像带早已成了稀罕物，里面会藏着什么？
下楼后，我在储物间翻出了那台尘封的录像机。它被塞进纸箱深处，表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机身的塑料壳已经泛黄，电源线硬得像枯树枝。我费力地将它搬到客厅，擦去灰尘，插上电源，当插头插入插座的瞬间，传来 “滋” 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录像机的指示灯竟亮了起来。
我将录像带小心翼翼地插进卡槽，“咔哒” 一声，磁带顺利入仓。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电视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雪花，“沙沙” 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刺得人耳膜发紧。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一阵穿堂风掠过，客厅的旧窗帘轻轻晃动，投下扭曲的影子，与电视屏幕的雪花点交织在一起，莫名透着一股阴森。
就在我以为磁带已经损坏时，屏幕突然跳出一个画面。没有片头，没有声音，只有一个昏暗的房间，墙壁是斑驳的灰白色，角落里堆着杂乱的杂物，镜头正对着房间中央的一把空木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斜斜地照着椅子，将椅腿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形成诡异的轮廓。
画面静止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我握着遥控器的手指渐渐收紧，心脏莫名狂跳起来。突然，画面左侧出现一个黑影，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以一种极其僵硬、不自然的姿势，缓缓走进镜头。她的步伐像是提线木偶，膝盖没有弯曲，身体直挺挺地平移，裙摆拖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走到椅子前，缓缓坐下，后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规整得诡异。紧接着，她慢慢抬起头 —— 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垂在胸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透过发丝的缝隙，我隐约看到一片惨白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而在那发丝最稀疏的地方，竟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空洞地对着镜头，透着刺骨的寒意。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她就那样盯着镜头，一动不动，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我。几秒钟后，她的嘴角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 那不是自然的笑容，更像是面部肌肉被强行拉扯，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形成一个扭曲到极致的笑。
就在这时，录像机突然发出刺耳的 “咔哒” 声，像是齿轮卡住了异物。电视画面开始剧烈扭曲、跳动，女人的影像被拉长成怪异的形状，重叠、破碎，又突然拼接在一起。同时，一阵刺耳的、非人的尖啸声从音响里爆发出来，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混杂着磁带摩擦的杂音，在客厅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我吓得浑身冰凉，下意识地去按遥控器的关机键，可按键像是失灵了，无论怎么按都没有反应。我又冲到录像机前，用力按动电源键，可按钮像是被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屏幕上的女人影像还在扭曲，尖啸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冲破音响，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捂住耳朵，蜷缩到墙角，浑身颤抖，就在我几乎要奔溃时，尖啸声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卡！卡！卡！说了多少次了！表情要自然！要惊恐！不是让你龇牙咧嘴像便秘一样！还有这破机器！场务！场务死哪去了！”
画面猛地稳定下来，刚才那个 “女鬼” 正一脸委屈地扯了扯长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她揉着被扯得发僵的嘴角，嘟囔着：“导演，这假发太沉了，眼白片也硌得慌……” 她旁边，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跳着脚，手里拿着剧本使劲挥舞：“硌得慌也得忍！咱们拍的是恐怖片！不是喜剧片！你那笑容比鬼还吓人 ！”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狂跳，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原来这只是一盘被遗忘的低成本恐怖片试镜录像带，那些诡异的画面，不过是演员的拙劣表演；录像机 “失灵” 是因为磁带老化卡带，而那刺耳的 “尖啸”，是磁带绞带时的噪音，恰好和导演的怒吼录音混在了一起。
窗外的天色渐渐放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驱散了刚才的阴森。我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上导演还在对着演员指手画脚，忍不住笑出了声 —— 刚才那几分钟的恐惧，竟全是一场乌龙。我按下录像机的 退出 键，磁带缓缓弹出，边缘还带着轻微的磨损痕迹。
电视屏幕上混乱的片场画面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雪花，雪花中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