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在老式电话亭的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我攥着失灵的手机,指尖早已被冻得发麻,车胎爆在荒郊公路的瞬间,乌云便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连路灯都像是被这场暴雨浇熄,只剩电话亭顶端那盏昏黄的灯泡,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勉强圈出一方狭小的避难所。
这是整条公路上唯一的建筑,斑驳的铁皮外壳锈迹斑斑,玻璃上布满划痕,雨水混合着路边的泥泞缓缓流下,在表面晕开一道道丑陋的褐痕,像某种不知名生物的黏液。我缩在电话亭角落,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总觉得黑暗里藏着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雨幕死死盯着我。公路两旁的树林在狂风中扭曲舞动,枝桠的影子投在玻璃上,像张牙舞爪的鬼怪,随时会冲破这层脆弱的屏障。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雨夜的死寂。电话亭中央的黑色座机猛地响起,铃音尖锐得像是金属摩擦,在封闭的空间里格外惊悚。我吓得浑身一僵,盯着那部布满灰尘的电话,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这荒郊野岭,谁会打电话到这个废弃般的电话亭?
犹豫了几秒,求生的本能让我颤抖着拿起听筒。“喂……” 我的声音干涩得不成样子,被外面的雨声盖过大半。
听筒里没有立刻回应,只有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混杂着模糊的雨声,像是有人在遥远的地方隔着层层障碍说话。就在我以为是线路故障时,一个沙哑、断断续续的男声突然响起,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别…… 回头…… 它在…… 你身后……”
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皮里挤出来的,沙哑得几乎分辨不清,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透着刺骨的寒意。我浑身冰凉,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头顶。别回头?它是谁?或者说,它是什么东西?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脖颈像是被灌满了铅,连转动一下都做不到。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电话亭的玻璃,雨水和泥泞交织的痕迹中,隐约能看到玻璃反射出的景象 —— 在我身后,电话亭的阴影里,赫然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那黑影比常人高出一大截,身形扭曲得不成比例,像是被强行拉长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随着外面的风声微微晃动。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带着潮湿的霉味,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它…… 来了!快…… 跑!”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带着惊慌失措的嘶吼,电流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将那声音淹没。
与此同时,电话亭外传来了沉重的、湿漉漉的脚步声。“啪嗒…… 啪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积水里,带着黏腻的质感,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逼近。那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电话亭门口,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恐惧达到了顶点,我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身,双手死死抓住电话亭的门把手,准备随时冲出去。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我瞬间愣住了。
电话亭门外,根本没有什么扭曲的怪物。一只浑身湿透、沾满泥巴的巨型圣伯纳犬正站在那里,它的体型确实格外庞大,站起来几乎和电话亭的窗户齐平,厚重的毛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沾满了褐色的泥巴,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它正用巨大的爪子扒拉着电话亭的门,湿漉漉的大鼻子紧贴着玻璃,发出 “呜呜” 的委屈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透过玻璃望着我,眼神里满是可怜巴巴的恳求,没有丝毫恶意。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电话里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歉意:“喂?喂?哥们儿!不好意思啊!” 那沙哑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正常了许多,只是带着急促的喘息,“那是我家‘坦克’!它又趁我不注意偷跑出来追车玩,结果掉泥坑里了!我追了它一路,总算看到它在这儿了!它没吓着你吧?这傻狗就是想进来躲雨,又不会开门,只能扒门!”
我呆呆地看着门外的圣伯纳犬,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又用爪子轻轻扒了扒门,“呜呜” 的声音更委屈了,大尾巴在身后轻轻晃动,溅起一串泥水。电话亭外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不远处的雨幕中,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正朝着这边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狗绳。
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黏在身上格外难受。刚才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哭笑不得。原来那所谓的 “扭曲黑影”,不过是这只巨型圣伯纳犬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后的错觉,沉重的脚步声,正是它沾满泥巴的大爪子踩在地上的声音。
电话里的男人还在不停道歉,我笑着说了句 “没事”,挂了电话。打开电话亭的门,那只叫坦克的圣伯纳犬立刻摇着尾巴挤了进来,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半个电话亭,湿漉漉的毛发蹭到了我的衣服上,留下一片泥印。它讨好地用大鼻子蹭了蹭我的手心,眼神温顺又可怜。
雨夜的风还在呼啸,暴雨依旧未停,但刚才的惊悚悬疑早已烟消云散。我看着身边这只温顺的大狗,听着不远处男人越来越近的呼喊声,突然觉得这场被困的雨夜,也并非那么可怕了。
男人很快跑到了电话亭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连连向我道歉:“实在对不住,这狗太皮了,每次一放开就疯跑,给你添麻烦了。”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给坦克套上狗绳,坦克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完全没了刚才扒门的急切。
我笑着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它挺可爱的。” 说话间,我无意间低头,瞥见男人的雨衣下摆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雨水冲淡的污渍,可能是路上不小心蹭到的泥巴。
男人道谢后,便牵着坦克准备离开,坦克还回头冲我摇了摇尾巴。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电话亭的角落 —— 那部刚刚挂掉的黑色座机,听筒还微微倾斜着,而机身侧面,竟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通缉令,那模糊的脸似乎有点眼熟……